「就算入魔,也該帶回來救治啊……」
尹伊加快腳步,卻在轉角處聽見更刺耳的議論:
「林序師兄也太無情了……」
「我第一次知道他能狠心至此……」
接下來,整整三日,林序也如同人間蒸發。尹伊知道,親手殺死王越之絕非他所願。若不是那道屏障,若不是王越之以死阻擾……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竟來到慕越辰的院落。
話說,當日爹為何突然出現?
慕越辰的木屋靜悄悄的,門扉緊閉。
尹伊獨自來到辛靈的墓前,墓碑光潔如新,顯然是有人日日拂拭。
吾妻辛靈之墓——那雋秀的字跡,一看便知出自慕越辰之手。
尹伊半墩下來,指尖輕輕描摹著碑文。她想起前世每次回金鼎閣,辛靈總會問的那個問題:
「你還喜歡林序嗎?」
「喜歡啊。」少女時的辛月總是回答得理所當然。
從十歲到十六歲,這個對話重複了無數遍。
「喜歡。」
「喜歡。」
「當然喜歡。」
……
記得那次,她在靈劍宗因辛甜搶了風頭,又見林序對辛甜格外關注,滿腹委屈跑回金鼎閣,趴在母親膝頭哭訴。
辛靈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長髮,目光卻飄向遠方:「辛月,你就非林序不可嗎?不能考慮別人?」
「當然。我就要跟林序永遠在一起。別的我都不要!我都不要!」辛月憤怒地搖晃著辛靈的腿,心中無數憤懣委屈。
「你還真是喜歡他啊……」現在回想起來,她語氣低低地,像是帶著一種永遠無法愉快起來似的嘆息。
漫長的沉默後,尹伊記得母親最後說的那句話:
「好,母親幫你跟他在一起。」
再之後,辛靈叫林序過來,要跟他商量婚事,順便接辛月回去。
兩個人在閉關室中相談,沒想到恰好有仇家潛入埋伏,她母親為了救林序命喪當場。
人總說,長大後會變成自己的父母。辛靈原本希望辛月不重蹈自己的覆撤,沒想到,她還是做了跟外公辛長空一模一樣的事情。
辛長空萬千世界都不放在眼裡,只要女兒喜歡的想要的都會搶來,就如同慕越辰,也要折斷他的翅膀,抽掉他的劍骨,讓他匍匐在辛靈腳下。
而辛靈也是如此,只不
過她沒有如外公那樣用武力,而是用恩情、利益和術法。她希望辛月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永遠快樂。
如果辛月不是無意中在成婚當天看到了真相,也許辛靈的計劃會奏效的。因為林序負責任。他若娶妻必一心一意。所以哪怕事情過去那麼久他也還在追尋「前道侶」。
只是辛月自己無法接受這樣的婚姻。
正如林序所言:知道了就再難裝作不知,感受過了便無法假裝未覺。
人往往在一瞬間長大,尤其是當愛她的人接連離世之後。
尹伊的指尖輕輕描摹著辛靈的墓碑,一寸寸撫過那冰冷的石刻。為何當年的她,眼中只能看見自己的執念?
一陣清風拂過身側。
她轉頭望去,只見木屋的門緩緩開啟,慕越辰從裡面走了出來。
尹伊迅速收斂情緒,起身恭敬行禮:「慕師叔。」昨夜慕越辰已明言她不是辛月,不讓她再喚「爹」了。
慕越辰負手而立,微微頷首。林間的鳥鳴聲此起彼伏,在兩人之間劃出短暫的靜默。
「慕師叔為何昨夜會出現在我那裡?」尹伊終於問出心中疑惑。她注意到當時林序見到慕越辰時也顯露出詫異,顯然並非他所邀。否則他不會那麼著急衝出來救自己。
「你既喚我一聲爹,我便護你一晚周全。」慕越辰的聲音平靜如水。
竟然對「別人」的女兒那麼好。尹伊垂眸片刻,又抬眼直視:「那慕師叔又是如何預知我會有危險的?」
慕越辰深邃的目光落在尹伊臉上:「你想問什麼?」
尹伊回頭望了眼辛靈簡樸的墓碑,再轉身時眼中已帶上幾分執拗:「我並非真正的辛月,只是林序師兄找來調查真相的局外人。但我不明白——林序不過是辛月的道侶,更是靈劍閣弟子,追查此事對他並無益處。而您作為辛靈的丈夫、辛月的父親,為何從未追查真相?」她的聲音微微發顫,「這裡只有辛靈的墓碑,辛月雖灰飛煙滅,難道您就厭惡這個女兒到連一塊碑都不願立嗎?」
慕越辰察覺到尹伊語氣中的顫抖,略顯詫異:「辛月的靈位不在我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