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伊穿過庭院,身後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她沒忍住轉身:「你跟著我幹什麼?」
林序靜立原地,目光靜靜,一言不發。
尹伊又往前走兩步。
身後再次傳來跟隨的腳步聲。
忽地,她瞥向檐廊下一道黑影:「你又看我做什麼?」
黑衣林序懶洋洋地往廊柱上一靠,抱臂嗤笑:「沒看你。」
尹伊走兩步,忽然回頭:「還說沒看我?」
黑衣林序輕笑,抬頭看天:「我才沒看你。我只不過恰好看你那個方向。」他才不屑穿白衣,那跟白衣林序有什麼區別。
尹伊:「……」
她再繼續前行,數步之後又猝然回首:「林序,你別老跟著我,我要去練功。」
林序終於停下腳步,白衣在晨風中輕輕擺動,像一尊雕塑般立在庭院中央。
忽然又覺得有點可憐。
可……她要去練功啊,幹嘛要跟著她?
尹伊轉身,狠心離去。
不遠處的灌木叢後,尹漸飈和九師兄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自從林師兄傷愈後,」九師兄嘀咕,「就跟剛出生的小奶狗一樣,整日跟著小師妹。」
尹漸飈捋著鬍鬚:「又到了萬物生春的時候。」
九師兄困惑地抬頭望天:可是師傅,現在不是秋天嗎?哪來的春天?
尹伊出去,尋得一處僻靜的瀑布和溪水邊,躍上一塊突出的山岩,運功打坐。
她得趕緊加強自己了,不然每回救人,都得靠別人。
再者她也在想一件事。
如果劇情在盡力拉回正軌,那麼月隱峰被屠之事,是否還會提上日程。
這事今早她倒是跟尹漸飈說了。尹漸飈只道:現在憂慮於事無補,只能先行加強自己。
雙手捏訣,閉目調息。
晨光中,她緩緩吐納。
好一陣,她慢慢睜開眼睛。溪水在下方蜿蜒流淌,不時有魚兒躍出水面,鱗片在陽光下閃爍著細碎的金光。
靜靜地任由思緒流淌,想起一個故事:
有兩條小魚在一起游泳,有一天他們碰到一條老魚。
老魚問:嗨,孩子們,水怎麼樣?
兩條小魚遊了會兒,其中一條小魚問另一條小魚:水是什麼東西?
簡單的意識,在我們生活中如此真實,必不可少的事物,需要我們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
「這是水。」
「這是水。」
天天保持意識清醒而鮮活,是不可想像地難。
就像常人時常忘記自己在呼吸,修士們也常常忘記靈氣如同流水般時刻環繞周身,要放鬆全身心毛孔去吸收靈氣,與天地萬物溝通。
尹伊重新閉目,讓這個念頭在心底沉澱——
這是水。
這是水。
漸漸地,一種通透的清明從心底升起。當心神真正安定下來,她忽然明白,就像這永不停歇的溪流,萬事萬物都處在變化之中。真正的絕境,或許從來都不存在。
只要心定下來,總會有辦法。
遠遠有個人影從上空滑過,像是天隱宗弟子的衣服和劍。
估計是儲盡派人來了。
得想辦法留下卓然,不能讓人先行帶他去天隱宗,到了儲盡那裡就難出來。
卓然慣用的法子是拉入更多的競爭對手,越是貪婪的人越是反而會彼此制衡。也許依然可以試試這個方法。
只不過需要爹和林序幫忙。
夕陽西沉,暮色四合。
厲雄踏著餘暉返回居所,正巧遇見尹漸飈在不遠處灌木叢前徘徊。
聽到腳步聲,尹漸飈轉身拱手:「厲門主,令郎可還安好?」
厲雄眉頭一皺:「哪個兒子?」
「金玉子侄。」尹漸飈嘆息道,「小女尹伊曾與他有過幾面之緣,見他曾被卓然控制。如今卓然被捉,不知子侄可還無恙?」
厲雄想起宗門大會期間,那個妾室所出向來眠花宿柳的兒子確實頻頻回府。
原來他竟然被卓然控制。
忽地,心中一驚,那小子雖不學無術,卻因嘴巧擅打聽,知道不少隱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