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平靜地注視著她：「我們融合了。」他的聲音忽而溫潤，忽而冷冽，最終歸於一種奇異的和諧，「無我原非你，萬相本同塵。若強分彼此，反失本真。」
剎那間，林序的神情又變了，仿佛換了個人般：「簡單來說，你不用選了。」
黑衣林序的劍尖抵在白衣林序的咽喉處，卻遲遲未能刺入。那鋒利的劍刃像是抵在某種柔軟卻堅韌的屏障上，所有的力道都被無聲化解。
白衣林序緩緩睜開雙眼。
「不如我們打個賭。」黑衣林序突然收劍，不再有那玩味的笑意，「看看尹伊更在乎誰。若她在意你，你便活著；若她在意我，我便活著。如何？」
白衣林序微微蹙眉：「為何要與我打這個賭？」
黑衣林序轉身望向遠方的天際，暮色中他的側臉顯得格外寂寥。半晌，他才回過頭來：「不知道。只是突然想到，殺了你也未必能練成無情道。」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又或許像王越之說的，人都是為他人而活。可我……」
他頓了頓，眼神中閃過一絲罕見的迷茫：「我從不知自己為誰而活。所以想知道，這世上可有人……希望我活著？」
夜風拂過，吹動兩人的衣袂。白衣林序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另一個自己，在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上，他看到了從未在自己臉上出現過的落寞神情。
黑衣林序也從不是無情之人。
白衣林序緩緩轉過視線。
他是誰呢？是原本林序的惡念，欲望，分身，還是痛苦？
亦或者，他僅僅是林序內心深處那道無解的困惑、信念和掙扎。
——我該為誰而活？又為何而活？
天邊的火燒雲撕開厚重的烏雲，霞光落在林序肩頭，白衣被染成緋色。
林序忽然俯身，垂首輕吻她。
尹伊眼睫毛顫了一顫。
「明明一直是我無比後悔無比眷戀無比想吻你，卻只能任由黑衣林序來行動。我現在想明白了。我本應、也本來就該為自己而活。黑衣林序要去殺了『道義中的我』『理想中的我』，我才能看清真正的我。我們融合，不是為劍尊之位，不是為蒼生大義……」
劍尊們的期待，同門們仰慕的目光，山下百姓感激的笑臉。
這些都是真的，但情愛也是真的，欲望是真的，渴望觸碰也是真的，他只不過是受困自己罷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比任何誓言都堅定：「我現在極其喜歡你。所以此刻，我是為你而活。」
第88章 四人修羅場（21）三摺疊，怎麼折都……
秋天的暖陽照在灌木叢盛大的粉黃花朵之上。
尹伊往前走了兩步，停下來，她猶豫著瞥瞥身側的人：「你是卓然，還是白衣林序，還是……」
「卓。」身側的人沉冷地回答。
尹伊點點頭，步履再行進幾步，她再次停下來：「現在你是卓，還是白，還是黑……」
「黑。」對方一臉不耐煩地皺眉。
尹伊再次點點頭。
從庭院走到檐廊口，他們也從陽光走到陰影之中。
尹伊深呼吸一口，扭頭：「現在你是卓，還是黑，還是白……」
「白。」對方聲線清冷地答道。
尹伊心道：完了！完球了！她要精分了！
就這麼從自己房間走到尹漸飈房間的一會兒功夫，一下子切了三個人。
「我問個問題，就是我跟你們其中一個人說話，另外兩個聽得到嗎？」她疑惑地問。
「聽得到。」
回答的也不知道是卓，是黑，還是白。總之，不重要。
重要的是，以後她跟一個人說話，相當於跟三個人說話。她跟其中一個人做的事，會被另外兩個完全知道。
糟糕，不能偷偷摸摸地干點什麼了。
也不能偏心了。
她抓抓太陽穴——做點什麼，另外兩個都知道啊，這可怎麼辦？
「要不咱們定個時辰？比如早中晚輪流現身？」尹伊剛提議，話音未落就被打斷。
「小師妹！」劉青崖的聲音從尹漸飈房中傳來。他正將一盒糕點擺在案几上，屋內卻不見尹漸飈身影。
尹伊小跑過去：「青崖師兄回來啦？」
「剛回山。」劉青崖揭開食盒，甜香四溢，「給你帶的糕點，你最喜歡的甜口，趁熱吃吧。」
「好啊，謝謝青崖師兄。」尹伊剛伸出手，餘光里，身側的「林序」正眯著眼看她指尖，驚得她慌忙縮回。
劉青崖打量著氣質大變的林序——明明三日前還被抽了劍骨，此刻卻靈力渾厚：「林師兄這是……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