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那便帶回去吧。」
雖然她不怎麼通商事,但不止一次聽手下人稱讚昭華於商賈之道上是個妙人。易棠那位兄長更是數次攛掇她去找昭華贊助軍費……想來公主府應該是很富裕的。
沈意喜氣洋洋地應了是。
楚晏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從食案上抓起一枚烤栗子扔過去。
王府倒也沒窮到這個地步吧?
*
在驛站休養了一天之後,楚晏便帶著人踏上了歸途。
荀清臣依然病得難受。一碗又一碗的藥汁灌下去,他的身體已經被徹底醃入了清苦的藥味兒,然而臉色仍然像窗外的雪一樣白。再加上路途顛簸,長途跋涉,他這兩日少有清醒的時候。
直到一行人即將抵達晉寧城時,他的病情才稍稍好轉了些。大病初癒的男人擁著厚實的毛毯,悄悄看著楚晏。
她的衣著打扮依然沉穩低調,但與往日相比,已是莊重了幾分。
荀清臣便知今日要到晉寧了。
晉寧啊……
他心中微微一嘆,將身體往車窗邊上靠了靠。手剛抬起,還未碰到車窗,楚晏的聲音便已經響起,「安分些。」
他沒別的意思,就算有,以他如今的處境來看,也已經是天方夜譚……荀清臣蹙眉咽下了自己的解釋,默默垂下頭。
「你想吹冷風就自己出去,別帶累我。」楚晏淡淡睨他一眼,「外面還在下雪呢。」
荀清臣一怔,忍不住呢喃出聲:「又下雪了啊。」
都說瑞雪兆豐年,可若大雪一直不停,百姓的房屋會被壓塌,家中養的牛羊會被凍死……恐怕許多人連這個冬天都挨不過去。
一念轉過,荀清臣心中只余苦笑。
「你過來。」
荀清臣收拾了殘餘的思緒,溫順地起身。不料病中的身體實在沒什麼力氣,身體的深處,仿佛也還殘存著些許隱痛。他腳步一軟,便栽了下去。
楚晏便將手中的書丟下,微微攏眉,一言不發地看著他。那眼神很奇怪,但也很平靜。
腦子仍舊不怎麼清醒的荀清臣並沒分辨出其中的情緒,可也覺得有些難堪。奈何這副破敗的身體軟得就像灘爛泥,沒有半點兒力氣,越著急,反而越不得其法。
他泄了氣,深深地低下頭。
楚晏這才伸手將人撈了過來,連帶著那床毯子。她用毯子將人蓋得嚴嚴實實,面無表情地放在旁邊,而後什麼也沒多說,闔著眼睛靠了過去。
儼然是將人當做了靠枕。
荀清臣渾身都僵住了。在那些荒唐的夜裡,該做的、不該做的早就做了個遍兒。他也告訴自己,只要能取悅她、能讓她消氣,能讓她開心,不管她想怎樣弄他,都隨她去。
但當夜幕退去,當陽光灑在地上,那些暫時被隱匿在黑夜裡的東西,便又如洪水一樣漫了上來……他們很少會有這樣的時候,親昵,平和,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