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勒,巴勒,這是當年圍殺她父親的主將,是她日日夜夜都不敢忘記的名字。
楚晏攥緊了拳頭,慢慢地牽起唇角,勾勒出一個百感交集的笑容。
「凡隨行人員,死者厚撫其家屬,生者賜十金……回去過個好年吧。」
楚晏料理完這些事情,月已當空。
隨行的親衛見她晚膳沒用幾口,體貼地讓小廚房送了夜宵來。
她端著那碗熱氣騰騰的餛飩,垂著眼睛想起了荀清臣。
*
荀清臣看著滿桌的菜餚,意興闌珊地枯坐了好一會兒,終於揀起玉箸,食不知味地吃著自己的藥膳。
藥膳要麼寡淡無味,要麼便乾脆千奇百怪——冷了之後,更是難以下咽。
可楚晏要他按時飲食、三餐不落,那他便聽她的話。
「公子……」白楊訥訥地站在旁邊,不知該說什麼。
荀清臣吃了半碗,溫溫和和地點頭,對他說:「勞煩你撤下去吧。」
「今夜她……王上不會再來了,你自去歇息,我不用你伺候。」
白楊訥訥點頭。
荀清臣放下碗,自去取了水淨面淨手、漱口洗浴,然後提著盞燈籠去了書房,開始抄佛經。
水墨書香縈繞在身邊,他提起狼毫,翻開泛黃的紙頁。
抄佛經講究正心誠意,心無雜念,他便讓自己放空心神,什麼也不去想——然而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便越發厭惡自己。
狼毫摔在書案上,四濺的墨水弄髒了紙頁。他如夢初醒,撕下書頁丟到火盆,然後便低著頭,閉上眼,緊緊掐住自己的手腕,一遍遍地在心中請佛祖原諒。
有腳步聲在門外的迴廊響起。
荀清臣猜測是白楊不放心,故而過來瞧瞧。那是個很良善的孩子呢……他將衣袖一直拉到手腕處,挺直脊背,坐得端端正正,含笑拿起那支筆。
推門的卻不是白楊,是一臉冷色的楚晏。
他溫文爾雅的假面裂了一瞬,旋即便戴得更牢了。沒有人會喜歡歇斯底里、滿腹牢騷的枕邊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大抵都喜歡漂亮美麗、知情知趣的。
他垂了眼睫,儀態翩翩地起身迎上去,接過了她手裡的那盞燈籠,語氣欣喜而驚訝:「我不知道你還會回來,你用晚膳了嗎?」
「嗯。」她點頭,問:「晚上不睡覺,你在這兒做什麼?」
楚晏自己進了書房,用目光梭巡一圈,發現了書案上的佛經,拿起一看,是《金剛經》。
「《妙華經》你抄完了嗎?」
「嗯。」他笑著問她:「殿下要查看嗎?」
楚晏沉默了一瞬。雖然她不通佛法,但也去過幾次寺廟,聽過高僧布經。《妙華經》有七卷二十八品,字數將近七萬。
「今日困了,不想看。」她木著臉將手中的書放下,問:「你打算將所有的經書都抄個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