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朵梨花,在他的手中撲簌簌的顫。
命運的車輪在這一刻,「轟」的一聲撞上了命定的人,如撞雪山,少年心事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
姑娘出聲的時候,那少年郎似是被燙了一瞬,猛地收回手,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望著她,像是從不曾見過她,新奇中又帶著幾分咄咄逼人的鋒芒,直直的刺到她面上來,問她:「你——你是何人?」
低沉的聲量落到耳廓中,下一刻,牆下的小廝便驚叫起來:「二少爺!這是白姑娘!」
白姑娘,二少爺。
只一提這個稱呼,他們彼此便都知曉了對方的身份,雖然他們不曾見過,但是他們也曾聽過彼此很多次,就像是兩個只存在於聽說中的人突然見了對方的真容一般,總要下意識的想一想,對方和自己聽說的人,是一樣的嗎?
白玉凝抬眸看向他。
這是白玉凝第一次見到周馳野。
周家兩子雖是一母同胞,但生的卻並不相似,長子似父,端正肅穆溫和寬容,學文,今年便要入朝為官,次子似母,鋒銳冷淡桀驁凌厲,學武,據說馬上也要過武試,日後要去邊疆為將。
侯府這兩個兒子,一文一武都極為出色,皆是鳳毛麟角,本身的才學與本事不容小覷便罷了,生的也都極好。
白玉凝瞧著周馳野的面,心想,他長的像秦禪月,瞧這性子,也是一樣的鋒芒畢露,只與他相近,便覺得呼吸不暢。
她看周馳野,周馳野也看她,那白的像是玉一樣的姑娘方才被他掐上了脖頸,現下那脖頸上已經浮起了一片紅痕,能清晰瞧出來是個男子的手印。
粗大泛紅的指印,纖細白皙的脖頸,含著淚的眼,拼湊成了一個水一樣的姑娘,那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抬眸間山黛遠,月波長,只瞧一眼,他便覺得喉頭一陣發乾。
「白——」他一開口,聲線莫名夾雜了幾分嘶啞:「白姑娘,你夜間翻我家牆院,意欲何為?」
那勉強坐在牆上的姑娘羞得低下頭去,先是瞟了一眼地上的小廝,後又看了一眼周馳野。
周馳野冷眼掃了一眼地上的小廝,弧線緊繃的下頜向旁處一點,那小廝便屁滾尿流的跑了,這牆上一時只剩下了兩個人,周馳野便聽見那白姑娘低聲道:「我聽聞你大兄受了傷,想去瞧一瞧他,但又礙於傳出去不好聽,所以想偷偷過去,為了避讓這裡的丫鬟才翻牆。」
那坐在牆上的少年郎莫名的聽出來幾分火氣來,深夜翻牆,還真是情真意切,他目光冷冷的刺著她,不滿道:「我大兄已成了婚,你不當去。」
那牆上的姑娘面上便悲切了些,她道:「我知曉的,我也是讀過書,學過規矩的人,我不會與世子爺逾禮的,還請二公子切莫將這件事告知秦夫人,我的病快好了,過幾日我便離開此處,今夜也算與世子爺告別。」
周馳野瞧著她這樣低眉順眼,那股火氣頓消,莫名的又浮出來幾分心疼,他抿著唇,半晌道:「既如此,我送你去便是。」
「真的嗎?」白玉凝驚喜的抬起眼眸來看他,而在下一刻,那少年郎突然靠近,竟是一把將她抄起來打橫抱起,一路走向祠堂間去。
陌生男子的靠近使白玉凝冒出一聲驚叫,隨後便聽那周馳野戲謔道:「小聲些,莫要被人聽見,前頭可有私兵巡邏,你翻牆是過不去的,唯有我帶你才行。」
白玉凝微微昂起頭看他,正瞧見他鋒銳的下頜,遠處的月懸在他們的頭上,為他鴉羽一樣的眼睫落上一層淡淡的月輝。
月明正在梨花上,一勾單月天如水。
白玉凝不是不通情愛的姑娘,她靠在周馳野的懷抱中,垂著頭想,周馳野對她的態度太過輕佻,隱隱又帶著幾分逼近的熱意,像是好奇里夾雜著厭惡,厭惡中又忍不住頻頻看她,十分奇怪。
難不成他們以前見過麼?
她得不到答案,她只是被人抱著,送到了祠堂間去。
她從窗外進到祠堂間的時候,周淵渟正匍匐在地上,他的後背滿是被打出來的傷,正悲痛間,便見到心上人從窗外而來。
那時素月流天,祠堂寂靜,她的到來像是一顆蜜糖,甜滿了周淵渟的心。
這一來,周淵渟頓覺身上的傷都好了,聽聞白玉凝是自己獨自一人翻牆過來的,他心痛不已,握著白玉凝的手,輕聲說了很多情話和保證。
「你怎麼來了——你為我做這麼多,我都記著。」
「我母親是被那柳煙黛迷了眼了!你放心,待日後,我一定會休棄了柳煙黛娶你的。」
而白玉凝溫柔的摸著他的頭,看著他痛苦與愛欲交織的面龐,卻在心裡想,目前看起來,那位二公子好像比他更有用呢。
最起碼那位二公子能隨便在府里穿梭,他不能。
而且,那位二公子對她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