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是做了錯事,但退一萬步講,就算是他做了錯事,母親難道不該包容他嗎?
母親甚至包容了大兄試圖侵犯白玉凝的事——平日裡,這種大事兒單拎出來,按著母親的性子,定然要將大兄的一雙腿都打斷了去!但放到白玉凝身上,母親就輕飄飄揭過了!
憑什麼大兄犯錯可以被輕飄飄揭過,他就不可以?
在那一瞬間,周馳野對整個侯府都生出來一種恨來。
如果可以,他寧願自己不是侯府的二公子。
他還不如死了!
就在這樣的怨懟之中,周馳野又活生生的燒暈了過去。
他燒暈過去之後,大夫細細的查看過了周馳野的傷口,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二公子的右手臂傷的太重,又耽擱了太長時間,筋脈重傷,日後會軟鈍無禮,別說劍了,連筆都拿不起來,甚至連個杯盞都提不動,這一隻手,甚至日後會漸漸萎縮,變成一隻廢手。
侯府的大夫診治完二公子之後,斟酌著向賞月園那頭報了消息。
侯爺更多的心思都用在朝堂之上,關於兩個公子的事情,一向都是賞月園那頭操心更多,只是現下二公子手臂不保,這件事若是送到了夫人面前,恐怕夫人會大怒。
但也不可能這樣瞞著,所以大夫這邊提心弔膽的將消息送到了賞月園去。
誰料,這樣大的事情,賞月園那邊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據說侯夫人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便罷了,根本沒提什麼「懲處」一事,甚至都沒有多問過兩句,只告訴他: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看那意思,治不好就治不好吧。
好像二公子這手殘了就殘了,侯夫人根本不在乎一樣。
大夫心中不懂,但是主子不管,他們下面的人也不敢多問,只悄無聲息從這劍鳴院又離開了。
這段時日,紅楓院和劍鳴院的氣氛都詭異的緊,唯有一個書海院中暗含喜意。
因為他們大少爺周淵渟馬上要被請封成世子了!
以前雖然總是「世子」「世子」的叫著,但是這名頭一天不做實,人心裡就跟著虛一天,保不齊中間就出什麼變故——瞧瞧,前些日子,不是差一點兒這位置就給了周問山嗎?
幸而,兜兜轉轉,這位置還是落到了周淵渟的腦袋上。
等周淵渟真成了世子,日後才好請封做侯爺,到時候,周淵渟就成了這侯府的新主子了。
因此,書海院裡的丫鬟小廝們全都跟著繃起來了——主子更上一步,他們這群做奴才的臉上也跟著光彩,甚至,周淵渟身邊的小廝也會跟著雞犬升天。
跟著未來侯爺做事,以後發達的機會多了去了!
所以,這幾日間,書海院一直繞著緊繃又期待的氛圍。
而周子恆也不愧對書海院眾人的期望,在收到秦禪月的催促的第二日,周子恆便籌備妥當,上朝親自為周淵渟請封去。
爵位請封很簡單,一般都是傳嫡傳長,周淵渟完全符合這兩個要求,更何況,周淵渟還飽讀詩書,日後定能考中科舉進朝為官,也不愧對侯府的名頭,所以很快便過了聖意,由聖上吩咐給禮部工部來處理。
公、侯、伯之事故,子孫之奏襲,皆由禮工二部來過手,但是世子還並非是直接繼承爵位,只是來討一個請封,所以沒那麼麻煩。
等日後周子恆死了,才會需要兩部插手校驗侯爵繼承一事,眼下,只是過個明路而已,叫禮工二部知道,這位置是周淵渟的,日後繼承的時候,好對得上帳本。
這一消息定下來之後,先興奮起來的是周淵渟。
他在書海院之中一整夜都沒睡好,一直在院中踱步。
夜深殘月過山房,睡夢北窗涼,臥聽疏雨梧桐,起繞中庭獨步,幾度抬頭望月,只覺天下盡在手中,日後定可大展宏圖。
這天底下,誰還是他的敵手呢?
日後,等他成了侯爺,等太子登了基,他們忠義侯府定可以比今日更上一層樓。
他這一路走來頗為不易,但回頭一瞧,不過些許風霜罷了。
世子爺在夜色之下繞了幾圈之後,最後停在樓院中看他院中的水渠。
他們侯府有蓮湖,蓮湖水美,故而引活水為渠,通了整個侯府的院子,每個院中,都有一渠水,水渠旁邊會建一個長亭景或者假山景,用來欣賞湖水。
他靜靜地看著自己院子裡的水渠。
渠中為活水,故而常有魚,肥美的錦鯉在水渠中慢慢悠悠,自得自在的游過,清凌凌的華光一照,冷浸溶溶月。
鯉魚啊鯉魚,你有朝一日,也能躍龍門,同我一般,做成龍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