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夜,月明星稀。
秦禪月與楚珩剛剛趕到大別山。
山中一片寂靜,楚珩的親兵散開,分別入山,匆忙尋找。
秦禪月為了方便,也沒坐馬車,而是騎著馬而來。
她年歲大了,不似是年少時那般能折騰,騎快馬超過一個時辰,渾身都跟著酸軟,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
這一次為了儘快趕來,他們騎的都是從大奉、西疆那邊引過來的汗血寶馬,這馬一甩開韁繩跑起來,跟天上的海東青一個速度,尋常馬車要走一日的路,他們硬是一個時辰便趕到了,人下馬的時候,兩條腿都在抖,站都站不穩。
秦禪月前腳一落下來,後腳就差點倒在地上,幸好一旁的楚珩上前一步,一把抱住她,拖著她的腰將人帶到了一旁的樹下石旁坐好。
秦禪月才剛坐下,楚珩便蹲跪下身,讓她依靠在他懷裡,用手揉著她酸軟的腰和發顫的腿,一邊揉一邊低聲哄道:「別擔心,我們已經到這兒了,很快就能找到她了。」
秦禪月窩靠在他懷裡,心口滋兒滋兒的疼著,她閉上眼,抓著楚珩的手腕,氣若遊絲的說:「她,她是很好的孩子,我病了,病的要死了,只有她給我熬藥侍奉,那時候,好冷。」
她現在也覺得好冷,一閉眼,仿佛就回到了深冬,她躺在單薄的木板上,活生生熬著等死。
楚珩抱緊了她,讓她的面頰貼在他的胸口間,低聲說:「別哭。」
秦禪月摸了一把自己的臉,觸手濕潤,她才知道她在哭。
為什麼呢?
她想,上輩子也沒人去針對柳煙黛啊,這孩子一直就是個透明一樣的人,什麼事兒都落不到她身上,為什麼這輩子就有了呢?
神佛給了她重活一世機會,也請對柳煙黛再好一些,讓她的好兒媳全須全尾的回到她的面前來。
她混混沌沌的想著,突然聽見遠處傳來一陣陣高喊聲,有人重疊的喊著什麼,她聽不清,反倒是一旁的楚珩拉著她站起來,低低的吐了一口濁氣,道:「莫哭了,人找回來了。」
秦禪月淚眼朦朧的抬眼去看。
柳煙黛正被人從馬上接下來,她形容慘極了,像是在泥潭裡打過滾兒似得,一路哭著跑到秦禪月的面前,撲進秦禪月懷裡,也不說話,就那樣無聲地哭。
秦禪月急的不行了,追著問:「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就出來了?」
太子那邊給了鎮南王這邊消息,他們才找過來,柳煙黛怎麼就出來了!
秦禪月問了好幾遍,柳煙黛最開始沒敢說,只怯怯的瞧了一眼楚珩,楚珩沒動,雙手背後,冷著臉看著柳煙黛。
秦禪月回頭瞪了楚珩一眼,楚珩轉頭就走了。
等楚珩開口,屏退了旁人,柳煙黛才抽泣著告狀:「太子,太子欺負我。」
秦禪月驚了一下:「什麼?太子怎麼欺負你?」
柳煙黛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哽咽著說:「我懷了太子的孩子。」
秦禪月驚了兩下:「什麼?你懷了太子的孩子?」
柳煙黛又哭:「他要娶我進宮,但我不想跟他好了。」
秦禪月驚了三下:「什麼?你還不想跟他好了?」
這都是什麼驚天真相!她剛才真是哭的太早了!現在再哭也完全來得及啊!
第70章 她願意的,她很喜愛孤
是夜。
樹林之中。
層疊的屍體鋪滿整條崎嶇的山路, 鮮血蜿蜒成細細溪流,自凍土上遊動,匯聚成淺淺的血泊。
這一小灘血在月色下閃耀著粼粼的, 妖冶的波光, 靜靜的匯聚, 匯聚。
直到某一刻,一具死屍撲過來,墜砸進血泊中,迸濺起一陣血色水花。
太子一刀斬了最後一個二皇子的死士, 胸膛急促起伏,他單手握刀,環顧四周。
無窮無盡的山, 高懸靜默的月,四周一片死寂, 吳夫人倒在地上, 早已說不出話來, 只有一雙眼驚懼的看著渾身浸血的太子。
二皇子的人都死了, 他的人也死了一大半,連他自己, 胸腹間也被劃了一道傷口,滾熱的鮮血潤濕了他的衣袍,徹骨的寒風吹來,使他有片刻的暈眩。
「殿下——」護衛的聲音自身旁傳來,匆忙過來抬手撈了他一把, 才堪堪扶住太子,他道:「我們先回城中處理傷口吧。」
「不。」太子用手中刀撐住腳下的地面,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找, 先把人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