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婉雖然是尊貴的公主殿下,但是這些規矩也是要守的,先前直闖刑部大牢便已經是壞了規矩,只怕明日是要有御史彈劾了。這時,宵禁時分,卻還縱馬在街巷上,更是亂了規矩。
聽到阿垚的話,趙清婉收回紊亂的心神,她從腰間解下一塊玉牌,遞給阿垚,而後開口道:「拿著去叩宮門。」
早在她出宮之前,寧惠帝就給了她一塊玉牌,准她無論何時都能回宮。
「是。」
趙清婉一行人前腳才踏入宮門,後腳剛剛歇下的寧惠帝便得了消息。
「陛下,公主殿下回宮了。」高公公躬身對著寧惠帝回稟道。
寧惠帝睡眼惺忪地下了床榻,聽得高公公的回稟,他心頭一跳,匆匆批了一件外袍,便開口問道:「怎麼了?皎皎可是受了什麼委屈?怎麼從蒼玉山回來了?這深更半夜的,不說山路難行,便是夜露深重,也易染了風寒。」
高公公低低地回了一句:「陛下,公主殿下剛剛闖了刑部大牢。」
寧惠帝整理外袍的手微微一頓,他面上的神情冷了下來,而後嘆了一聲道:「可是去看駙馬了?」
「公主將駙馬帶走了。」高公公看了寧惠帝一眼,注意到寧惠帝眼中的陰霾,他小心翼翼地道,「有人在大牢里對駙馬動了手,幸好公主殿下來得及時。」
他的話語堪堪落下,便聽著殿外有匆忙的腳步聲傳來。
寧惠帝大步走了出去,只聽得有內侍匆匆入殿,躬身回稟道:「陛下,公主在殿外等著。」
寧惠帝並未回話,而是邁步走了出去,與那名內侍擦身而過,朝著殿外行去,才出了殿門便看到孤零零站在長廊外的人,以及離她不遠處倒在地上低聲呻/吟的人,他眉頭一皺。
「皎皎。」
寧惠帝開口喚了一聲,話語裡帶著濃濃的擔憂和心疼。
趙清婉聽到這一聲『皎皎』,她抬頭看去,那雙眸子瞬間就紅了一圈,只是卻還是懂規矩地對著寧惠帝福身一禮,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兒臣見過父皇。」
「兒臣今兒特來請罪。」
寧惠帝疾步走上前,伸手扶起趙清婉,開口回道:「請什麼罪?這大晚上的,看看你這手,都凍得和冰石一般,著了風寒可怎麼辦?」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要拉著趙清婉往殿裡走去,並高聲喊道:「高進,奉一盞薑茶來。」
趙清婉頓了下腳步,扯住寧惠帝的手,悶聲道:「父皇,兒臣今夜闖了刑部大牢,拿著馬鞭抽了承恩侯府的公子,還有刑部的司監官。」
寧惠帝愣了一下,他倒是沒想到趙清婉竟然會如此直白地將話說出來,但是對於他來說,這倒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他轉過頭,笑著安撫道:「皎皎,是不是嚇到了?」
趙清婉本以為寧惠帝應當是要大發雷霆的,可是卻不曾想到開口便是詢問她是否嚇到了。
這一番溫情令她勉強壓下的情緒登時就翻湧了起來,在昏暗的燈光下,趙清婉的面容顯出一絲的霜白,發紅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寧惠帝,眉宇間帶著委屈,道:「父皇,他們竟然敢對兒臣的駙馬屈打成招!父皇,他們想要殺了懷瑾!」
她的聲音裡帶著絲絲哽咽,那紅通通的雙眼,透出點點淚光,令她整個人看起來可憐極了。
「皎皎,」寧惠帝怔了一下,「你莫哭,咱們先進殿去,慢慢和父皇說,一切都有父皇給你做主。」
趙清婉低低地應了一聲,而後便低著頭隨寧惠帝入了正殿。
而那一具宛若屍體一般的孫樾卻是癱軟在地,像一灘無人搭理的污漬。好一會兒,便見捧著薑茶的高公公瞥了一眼地上的孫樾,他迅速打了個手勢,很快便有人來將孫樾拖走。
那滲出的血痕在地上拖出一道淺淺的紅痕,而後便有人將那一道紅痕擦洗乾淨。
「好了,你先喝點薑茶,朕讓高進多放了一點紅糖。」寧惠帝笑著輕聲道。
他又取了手爐遞給趙清婉,熱氣騰騰的薑茶氣味在空氣中飄蕩,令趙清婉起伏不定的心緒稍稍鎮定下來。
「父皇,兒臣今夜失了規矩,」趙清婉低頭抿了一口薑茶,甜絲絲的味道在唇間迴蕩,她的眸中慢慢清醒,「您罰兒臣的話,兒臣認了,但是駙馬的事,兒臣定然要一個公道。」
寧惠帝對於恩科舞弊一事,心中早就有數,只是沒想到遠在蒼玉山的趙清婉竟然會在這個檔口回來。
他面上的神情略微有些冷意,眼底的深思一閃而逝,便就收斂起來,「那駙馬現在如何了?可還安好?」
「不好,若兒臣來得晚一步,只怕……」趙清婉放下手中的杯子,抬眸看向寧惠帝。
她的面色依舊是清冷若雪,眸子裡含著淚花,「父皇,兒臣一直以為刑部應當秉承著公正司法,為朝廷除惡,為百姓申冤,您以前也是這般和兒臣說的,可是……如今,您可知道,若兒臣來晚一步,只怕,兒臣看到的便是、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