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里有名的富戶反應還好,他們的田産有目共睹,想假裝家貧無力承擔利息也不行,最難纏的反而是那些卡在標準線上面一點點的人家。
百姓淳樸的時候是真的淳樸,難纏的時候也是真難纏。
官府不可能對每家每戶的家産了如指掌,頂多就是把田宅車馬這些大件登記在冊,零零碎碎的可隱瞞空間很大。
自私是人的天性,能不花錢誰都不想花錢,所以不太過分的情況下負責放貸的官員都會睜隻眼閉隻眼。
基層工作就是這樣,要認真詳細,但也不能太較真,不然工作推行不下去。
就怕那種平時橫行鄉里人見人躲,明明家裡不窮還非說家裡窮要借不要利息的青苗錢花的人家,借肯定不合規矩,不借他們又鬧事,一旦鬧起來沒兩三個時辰解決不了,大大耽誤差役的幹活效率。
和這種人講道理講不通,那就只能用非常手段。
江湖少年團,出擊——
就是吧,這種事情不太好讓上頭看見,就算來的是熟人也不行。
他可以保證手底下那群江湖人只干正經事,卻不敢保證別人手底下的人都是正經人,萬一這法子被別人學去最後除了差池要怪都愛他身上怎麽辦?
不行,不能那麽囂張。
蘇景殊找到許遵說太子殿下不日抵達登州提醒許大人做好心理準備,然後開始發愁怎麽讓小金大腿看到一個太平祥和的登州。
不是弄虛作假,而是適當的修飾一下。
好吧,他就是緊張。
平時寫信都是哪兒好寫哪兒,壞的從來不提,許大人寫奏章倒是好壞都提,但是奏章和信不一樣,奏章上只會寫政務,其他能省則省。
他在信上給親朋好友說登州百姓尊老愛幼友好和善,平時下鄉視察從來不擔心餓肚子,村裡的老鄉都熱情的很,自從那些貪官污吏被一鍋端,他們登州就是當世桃花源。
現在想想,好像吹的有點過頭。
那什麽,寫信的時候稍微修飾億點點是人之常情,報喜不報憂嘛,什麽烏七八糟的事情都往上寫還怎麽讓親朋好友放心?
他那麽大的人了出門在外什麽事情都能處理,總不能遇到潑皮無賴撒潑攔路也寫信回家告狀,潑皮無賴不丟人他嫌丟人。
最近登州境內不講理的人暴露的太多,要是讓太子殿下撞個正著那就有意思了。
許遵無奈搖頭,「官家能讓太子殿下來微服私訪就說明他相信你我的理政水平,平時怎樣接下來還怎樣即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遮遮掩掩還怎麽讓太子殿下發現問題?」
蘇景殊有氣無力,「要是太子殿下和他身邊的人說咱們以武力欺壓『無辜』百姓怎麽辦?」
許大人皮笑肉不笑,「那就讓他們自己去和那些『無辜』百姓打打交道。」
打不到自己身上就不覺得疼,覺得哪兒不合理就提出來,提出來後自己去乾乾試試,幹完之後還覺得不合理再說。
他不覺得他的通判大人哪兒做的不對,年輕人有銳氣很正常,能在官吏面前胡攪蠻纏很大可能也會在街坊鄰裡間胡攪蠻纏,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心平氣和的講道理。
小小蘇通判眼神逐漸兇殘,「既然如此,只能委屈太子殿下見識見識真正的民間疾苦了。」
不是他說,他們上次出京見識到的完全比不過登州、額、不對、還是中牟和祥符的見識更加炸裂。
那沒事兒了,以小金大腿的承受能力,登州這邊的雞毛蒜皮根本不是事兒,他又不是貪污腐敗作惡多端的前知州程元他怕什麽。
蘇景殊腦子轉過來後也不緊張了,等龐昱收拾好後繼續投入火熱的工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