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憐想等徐逸之和父親回來,問他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晚間傳訊的小廝說,老爺和姑爺如今不在城中,陪聖上去京郊的靈台祈福。
如今齊望陵頗受聖上信任,溫憐如何不明白,今日之事定然和他脫不了干係。
溫憐昨日一夜未睡,今夜無論如何也無法安眠,整個人蜷縮在床上,只覺渾身冰冷,任由暖爐緊貼身體,也無法熨帖心中寒苦。
她蜷縮身體,緊閉眼睛埋首在被子裡,淚水從眼尾流出,濡濕了被子。
身旁沒有人,眼下也無人理會她的心緒。
溫憐緊咬舌尖,過了半晌,終於挨不住喉嚨哽咽的疼痛,沁出哭聲,一開始只有很小很小的抽噎,壓著痛楚,過了半晌,才大聲哭了起來。
身子顫抖不停,隔著衣服緊抓著心口。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推開,一個修長身影走了進來,抬手掀起床幃。
溫憐顫抖抬眸,借著月色看向來人。
在看清對方面容的瞬間,淚水也倏然落下,布滿臉頰。
男人扶著床幃,垂眸俯視她,「哭了?」
溫憐偏過頭,用手背擦拭眼尾,含糊道,「沒有。」
宋子津坐在床邊,也未說什麼,撫上她的側臉,用乾燥的指腹擦拭她臉上的淚痕。
她為何而哭,兩人都心知肚明。
想到老將軍還在獄中,知道他眼下也不好受,溫憐強壓心中苦楚,回握住他的手,「父親會無事的。」
分明自己哭得像個淚人,還想要安慰他。
宋子津攬著她的腰,沉默半晌,才低笑道,「只是和親罷了,若夫人不願,為夫為你殺了金國君主,夫人便可留在大周。」
他語氣平靜,好似在講一件平常小事。
夜色覆壓在他的身上,他的瞳孔卻比夜色還要黑沉,宛若陰曹地府走出來的羅剎,輕言斷生死。
他素來穿著一身紅衣,眉眼又長得極為周正,倒真同惡鬼一般。
分明是極為駭人的話,可溫憐不知為何,平白信了十分。
「莫要再哭了,明日頭又要痛了。」
宋子津俯下身,修長的手扶著溫憐的側臉,低頭吻上她的眼皮。
「若為夫離京,夫人可願同為夫離開。」
「離開……去哪裡?」溫憐遲疑問。
「去邊關,有夫君在,總不會讓夫人受苦。」他淡聲陳述。
「可和親之事怎麼辦?」
「只要夫人願意,今後再無溫氏之女。」
他話語平靜,溫憐卻慌了神。
「這是抗旨……我不能同你離開。」溫憐忙不迭道。
「金國早有不臣之心,所謂求尚公主不過是個藉機起兵的幌子,若夫人遠赴邊關,只有死路一條。」
宋子津語氣沒有起伏,直接將隱在暗處的事實赤裸裸地呈到溫憐面前,捧著她的臉,強迫她認清現實,「就算沒有夫人,他們也會興兵。」
溫憐聞言,身體霎時一僵。
「你說的可是真的?」
金國無意結親,那齊望月怎麼辦,溫憐攥緊他的手臂,「陛下可知曉此事?不能讓三公主去往邊關。」
宋子津緊擰著眉,「夫人如今自身難保,還有心思想別人?」
「她尚且年輕,不可……」
「有何不可?」
未等溫憐說完,宋子津打斷她的話,「兩條惡犬,不選別人偏偏看中了你,夫人從未離京,也鮮少出府,如何認識那幾個金國使者?」
「可三公主府上的人卻時常與金國使者有所來往。」
宋子津撫上溫憐的側頸,眉眼浮著冷意,「夫人還不明白,他們內外勾結,不過就是想送夫人去死。」
溫憐緊抿著唇,徹底說不出話了,直愣愣地看著宋子津,仿佛被嚇到一般。
宋子津半闔眸子,俯身將她抱在懷裡,緊緊勾住她的腰,「同為夫離開,有夫君在,無人再會傷害夫人。」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好似誓言,可仔細聽去,卻能察覺到話語間的幾分固執。
溫憐沉默半晌,垂下腦袋,但沒有回答。
她的確可以走,走到天涯海角,再也不被人尋到,可溫家怎麼辦,表哥怎麼辦……她如今已經領了聖旨,若消失不見,何人不知消她逃婚。
她大可以一走了之,可不能牽連自己的家人,況且帶自己離開,宋子津也背負罪名,若被發現,他定然會被處置。
「我不能和你走……」溫憐低垂著頭,靠在他的肩膀,疲憊地闔上眸子,伸手環抱住他,「大人,我不能再連累你了。」
夜色消沉,屋內也沒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