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夏收,糧食一過稱,這個認知就更清晰了,他們也才明白官府真的沒有亂說,的確自留種會造成減產。
雖說比起本地種子,自留種的畝產數還是占了優勢,但與官府的新種相比,產量差了整整一半。
這對於已經嘗過甜頭的世家們簡直是不可接受的事。
但這也沒有辦法,他們既不能讓官府取消限購新糧種的政策,又沒有門路私下買到足夠的新糧種,所以只要他們還打算隱匿田產逃稅,就得接受田畝薄產的事實。
夏收之後,世家們聚到一起商議過一回,商量到底要不要向官府上報真實的畝產數。
雖說隱匿田產有罪,但一來法不責眾,但凡有點家資的人家都在這麼幹,所以他們現在坦白,北安公主想必也不會如何重罰他們;二來從前他們是向朝廷交稅,少交的也是給朝廷的錢,北安公主應該不會為此追究過往。
然而,同意坦白的人只有很少數,大部分人還是不同意,畢竟他們隱匿的土地數可是很大一部分財產,他們更傾向於私底下想法子。
但糧種制裁是沈嫵定下的針對世家們的終極政策,為的就是儘快清查田畝,改革土地制度,因此絕不會留下空子給這些人鑽。
於是,三個夏收過去了,世家們依然沒有想出什麼行之有效的辦法,反倒是每年糧食的產量逐漸與百姓們拉開了很大的距離。
等他們終於反應過來,又一次聚在一起算了一筆帳,才發現這三年他們損失的糧食價值遠遠超過隱匿的田產的價值。
可謂損失慘重!
他們原本就是為了得到更多財產才會隱匿田產,但如今非但沒有獲益更多,反而還更少了,這對自詡精明世家來說打擊實在太大了。
這三年,他們不是沒動過針對新糧種的小心思,但以往無往不利的手段幾乎都沒有用處。北安公主對治下的掌控實在太嚴密了,讓人無從下手。
因此,這回再也沒有人反對坦白實際的田產數的事了。
世家們推舉出了一個代表韓家主,請他帶頭與官府談判,雖然他們決定向官府低頭,但也想著憑此機會向官府要些好處。
然而,官府對於他們這一舉動的反應十分平淡,且最後的結果也完全超出他們意料。
不僅沒有如他們所預料的那樣態度小心翼翼,反而還開出了罰單,除了讓他們將這三年少交的稅補上,還處罰了罰金。
「原本逃稅是大罪,然北安公主仁慈,想著諸位知錯能改,便說只要補稅並且繳納罰金,就會既往不糾。」
石堅笑眯眯的與韓家主說道,面上一副寬宏大度的模樣。
韓家主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罰單,不由倒抽一口氣,這罰金實在太重了,若真按此數繳納,他們這些世家可要脫幾層皮的。
他面色難看的望向石堅,試探道:「這個數目太高,可否酌情減少一些?」
他話音才落,石堅面上的笑驀地收了回去,變成一副冷酷無情的模樣,冷笑道:「既然不想交罰金那就按照朝廷律法定罪吧!」
反正剛才他已經拿到了韓家主上交的各家實際土地數目,官府依法追究世家們的罪責可謂證據確鑿,名正言順。
韓家主試探不成,忙賠罪道:「石大人息怒,小民說錯話了,小民這就回去籌措罰金,一定如數上交。」
說罷,見石堅面色依然沒有多少緩和,又道:「除了我們韓家,小民也會規勸其他世家儘快如數上交罰金。」
石堅聽了,態度這才變得與之前一樣溫和,與韓家主說了幾句勉勵的話,之後才打發了他。
韓家主出了衙門,面上還一臉謙卑的笑,直到坐上馬車笑意才落了下來,神色變得陰沉。然而不過半晌,他又忍不住嘆了口氣,表情變得愁苦起來,連肩膀也塌了下來。
概因他方才想了無數種與北安公主硬抗硬的法子,皆不能用。
因為現實很殘酷,他們世家和北安公主勢力實在懸殊。世家雖然有錢有資源,但北安公主手裡有兵啊,真要雙方交惡,北安公主派一支強軍就能將他們所有人都鎮壓了。
可別說什麼法不責眾的話,對於上位者而言,只要你妨礙了他們的利益,他們才不在乎殺多少人呢。
這一點,韓家主可是深有體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