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吧。」他最後一眼看了這座北京城,隨後緩緩轉身離開。
——他們曾有過很長很長的故事,很多很多秘密,說不完的話,使不完的精力,可,都過去了。
自從大海從魚躍,長空任鳥飛,願她鵬北海,鳳朝陽,此去提衡霄漢上。
——江其歸,此後山水,莫停留。
第五百一十九章
江芸芸已經三個月不曾上朝, 百官好似過了一個春節都耳聾眼瞎了,全然沒發現少了一個人。
日頭也跟著來了到四月,暮春的風吹得人暖洋洋的, 這是最舒服的季節,路上的行人也都多了不少,隔壁的院子好像被人買走了,這幾日一直有進進出出的聲音, 卻遲遲不見人搬進去。
江芸芸整日抱著不知從哪裡溜達回來的肥貓,懶洋洋地躺在躺椅上, 任由春風拂面,也任由外面鬧翻了天。
原是剛進入四月,吏部會都察院考察天下諸司官員的結果就出來了, 這一次革職、罷免、降調布政使、按察使、寺卿等官,共計二千八百八十六人。
這樣混亂的日子,有人喊冤,有人認命, 但朝堂上突然出現幾本彈劾江芸的摺子,先是零零星星的一兩本,眾人並不在意, 但後來這些摺子越來越多,罪名從最輕的恃寵而驕,演變到排除異己, 黨同伐異。
因為涉及閣老, 內閣直接把摺子都遞了上去。
朱厚照雖然還是時不時就去騎馬射箭,但好歹恢復了之前上朝幹活的勤奮。
摺子遞上來, 他想也不想直接扔了。
張永對著小黃門打了個眼色, 小黃門就忙不迭下去把摺子撿了起來。
「爺息怒, 平白為這些人氣壞了自己的身子,這些人不就喜歡嚼舌根,江閣老的忠心,爺是最知道的。」張永笑說著,「江將軍最近新訓練的士兵已經初具英姿,爺要不要去看一下。」
朱厚照抿了抿唇。
張永一看,心中微動,便又跟著說道:「又或者讓江彬等人入宮伴駕,江彬新得了一把弓箭,據說弓身很輕,但射程很遠。」
朱厚照搖頭,苦悶說道:「不要了。」
他隨手拿起一個摺子打算繼續看,結果就抓到工部尚書遞上來的摺子。
——重建乾清宮需費銀一百萬兩,請於南、北直隸及天下各府州縣加賦於民,每年徵收十分之二,因工程緊急,恐征解不及時,暫借內府銀五十萬應用。
「要徵稅啊。」朱厚照嘟囔著。
因為乾清宮被燒,朱厚照辦公的地方就挪到了文華殿,整日和二殿下大眼瞪小眼,兄弟兩人時不時就要吵上幾句,因為太靠近內閣,導致王鏊每日都要憂心忡忡過來勸架。
「哪有從內府徵用的道理,這個李鐩也太不把爺放在眼裡了。」張永不悅呵斥道,「讓他們在一年內徵收完就是。」
朱厚照抬眸,淡淡掃了他一眼。
張永被看得心中一顫。
「乾清宮怎麼會著火?你查清了沒?」他冷冷呵斥道,「是誰跟江芸說我在裡面的,你查清楚了沒?江芸進去為什麼沒人攔著,你查清了嗎?到底是誰把當日的事情傳出去,你查清了嗎?朝政的事情要你多嘴。」
連連質問聲嚇得張永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請罪求饒。
朱厚照不再理他,只是提筆在摺子上批了一個『准』字,想了想又寫到——不加稅,不急於一時,等年底海貿和邊貿。
他盯著那個摺子越看越滿意,最後揮手招來朱厚煒。
朱厚煒本來讀書就煩得很,最近又開始和他哥抬頭不見低頭見,本來整日笑眯眯的笑臉,現在一天到晚耷拉著,見了誰都沒個好臉色。
「找我做什麼?」他一眼看到跪在地上的張永,但很快就掃了過去,只是不高興嘟囔著,「我忙得很,功課都沒做好呢。」
朱厚照和顏悅色招呼人過來。
朱厚煒立刻警覺。
——他哥這表情可就是沒憋好屁。
「你是不是都沒去看江芸啊。」朱厚照聲音溫柔得幾乎能掐出水來。
朱厚煒冷笑一聲:「人手都斷了,還留疤了,我這要是去了,顧知知和陳穟穟能把我手撕了,我不去。」
「你是二殿下!」朱厚照強調著。
「那你還是皇帝呢。」朱厚煒撇嘴,扭頭就想走。
朱厚照一把抓著他的後脖頸,咬牙切齒質問道:「朱厚煒,敬酒不吃吃罰酒是不是。」
朱厚煒被人控制住,淺淺大怒了一下。
「乾清宮燒了,工部竟然要徵收百姓稅收,我肯定不同意啊,所以我打算用自己的錢修。」朱厚照一本正經說完,隨後目光炯炯有神地看著朱厚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