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白氏也有意識到自己是錯的,但是,都已經在井裡,能有什麼辦法?
白氏用袖口擦拭著自己的眼淚,臉埋的極低,似乎不想讓孩子看到她那副狼狽的模樣,可言談間,還是暴露出聲音的哀戚:
「......你阿奶就是這麼個性子,你也是知道的。」
「我若是不當簪子,她便要喊心疾,喊郎中,不給咱們飯吃,把整個家攪的不得安生,引得整條街的人都聽見,又將我不孝的名聲傳到你外祖那邊去.......」
「熬熬,熬熬就過去了,況且你阿爹是個好人,心總是在咱們娘倆身上,咱們三個人在一起不分開,總能過上好日子.......」
白氏重複著同女兒說過無數遍的話,可賣葉青釉,害得差一點兒就家破人亡的事兒在眼前,說到最後,她甚至連自己都騙不了,痛苦的閉了閉眼睛。
白氏總是這麼痛苦,像在無盡的泥沼中,永遠無法脫身。
可這次,白氏這一潭死水中,卻有了一絲從前從未有過的異樣,她瞧著葉青釉,小心翼翼道:
「不過,阿娘這次學聰明一些,沒有將錢都給你阿奶,還騙了她......」
第5章 一夢百年,肩膀又沉重一分
白氏此言,在不住頭痛的葉青釉耳中恍如驚雷,無異於瞎子睜眼,瘸子走路,啞巴十年的老漢對著聾子大喊賣拐......
葉青釉終於垂下眼睛,看向那被細繩穿起來的銅錢。
銅錢只有拇指大小,堆疊在一起,且可能由於經常使用的緣故,沾了一些油污,看不見上面具體的字。
不過葉青釉還是準確的數出了他們的個數:
「六十文?」
白氏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將錢都塞進了葉青釉的掌心:
「對,多的錢有六十文。」
「我那支簪子,雖然款式老了一些,看著也小,但足重卻在,當了一錢,我又多求了十文,可我卻只對你奶奶說當了五十文錢。」
「我對她說起的五十文里,三十文買了五斤米,二十文買了一小包紅糖......」
「剩下的,阿娘帶回來給你了。」
白氏雙手緊緊捧著葉青釉的手,似乎想將那六十文錢揉進自家閨女的掌心。
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自己說話的聲音,似乎在顫抖:
「米是得買的,不然大伙兒會鬧的無法收場,況且咱們也得吃......」
「紅糖我沒給你阿奶,路上遇見了你二嬸討,我也沒拿到灶屋那邊兒去,就留在那頭的箱子裡給你熬糖水喝。」
「以後,以後咱們不什麼都聽她們的了......以後,阿娘有什麼都留給你。」
白氏輕聲啜泣道:
「本該是這樣的。」
「阿娘好傻,好傻......」
葉青釉枯坐了半晌,緩緩嘆了一口氣,捏緊了那六十文銅錢。
六十文,說多不多,說少也確實是少。
可白氏這些年被欺壓著過日子,堪稱給葉家全家當牛做馬,如今經歷了女兒險些被身死的事兒,能想到存私心,給自己留一部分的錢,倒真像是已經有『覺醒』的苗頭,算是初步勝利。
從前白氏的性格是包子了一些,不過今後有葉青釉在,她有信心改變白氏!
不然,她也不用先前同白氏花費那麼多的口舌,同白氏說道『三觀』『道理』!
葉青釉順著面對面牽手的姿勢,緩緩回握住白氏:
「從前的事兒,過去就讓他過去,人總得朝前頭看。」
「不過,阿娘得答應我一條,往後有什麼事情都得聽我......」
雖說白氏怯懦,但怎麼說也是當母親的,況且這具身體才十二歲.......
未免太驚世駭俗,葉青釉眼睛轉了轉,又補了一句:
「.....無論什麼事情,做決定前,都得說出來同我和阿爹商量商量,阿娘明白嗎?」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得知道所有事兒。
葉青釉在心中默默吐槽道,畢竟原主的爹也是個任人欺凌的主兒,原先她沒來的時候,這一家人怕是都湊不出一個完整的膽子。
瞧著面前閨女巴掌大的慘白小臉,白氏心疼的直掉眼淚,一時間也沒有那麼多的功夫在意為何往日裡沉默寡言的女兒為什麼突然言辭犀利,且隱隱有些強勢過父母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