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錢不是我阿爺借,自然不用阿爺開口,是咱大房要借銀子。」
「敢問金叔,您的銀子是怎麼借,又是多少利息?」
葉家大房要借銀子,還不經過葉老爺子?
那誰來按手印,又憑甚作質押?
金威兩條濃厚的眉毛皺起,下意識環顧了一圈四周,稍一思考,算是明白了前後因果——
自己老爹帶著幾個在當地頗有名望的老人聚在這兒,顯然葉家是有大事兒發生。
借銀子這事兒,必須經過一家之主點頭,葉老爺子不準備參與此事,就只有一種可能,這家人準備要分家,一家之主這個角色,不再是葉老爺子......
居然還是少見的大房分家。
只是不知道是被逼,還是自己想分。
金威的心中閃過一抹疑惑,卻沒多想,瞧著面前和自家孩子差不多大,肩背雖薄,卻身姿筆挺,對他這麼個能治小兒夜啼的大老粗也絲毫不畏懼的小姑娘,唇角難免有了幾絲笑意:
「你個小姑娘,哪裡能弄明白銀子是怎麼借,又要算多少利息?」
「喚你阿爹來同我說吧,你就和我們家阿穎去買幾顆糖甜甜嘴。」
對孩子,尤其是小姑娘,金威向來是很寬厚,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只要他一笑,見到他的孩子就哭......
金威扯著自己察覺不到,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從袖口抖出個拇指蓋大小的小銀角,正要交給自家孩子,便聽屋內那道脆生生的聲音再次響起道:
「多謝金叔,只是今日這事兒比較重要,馬虎不得,我還是不出去了。」
「我阿爹是十里八鄉有名的實誠人,嘴笨也是出了名,我不敢說自己夸自己會說話,但聲音確實是大一些,能讓諸位叔叔伯伯聽個仔細,所以就替阿爹開口問問。」
葉青釉原先是怕在自家說話,葉家人以為是葉守錢夫妻攛掇,從未為難自家爹娘。
如今既然已經要分家,自然是該有個像樣的模樣,為以後做生意的事兒打些基礎和名聲才是。
眼見吸引了對方以及屋中一眾人的注意,葉青釉捏了捏袖中的手,拂去手心的薄汗,朗聲道:
「我們今日商量好分家,阿爺分給我阿爹一間老屋,其餘全部都沒有,而我阿爹,每年預備給阿爺阿娘一兩銀子的敬老錢。」
「原先說立期證,後又改立斷證,斷證所要的錢數是...二十兩銀子。」
「爹娘實在是口袋中摸不出一文錢銅子,這才開口向金叔借錢,敢問金叔,咱們若是要借二十兩銀子,是否需要什麼東西作質押,又要多久歸還,歸還時又要還多少銀子?」
「哦對,若是早些歸還銀子,或是因故延期.....還的錢是否有不同,又分別有何不同?」
葉青釉聲音清脆悅耳,不過三兩句,便將前因後果和自己心中的疑惑說了個乾淨。
原本前因後果自然是沒有必要說的......
可架不住葉青釉就是仗著年歲尚小,故意的!
葉家人既然有臉朝一貧如洗,幾乎什麼都沒分到的葉守錢開口,一討就是二十年的敬老錢,那她葉青釉,怎麼沒臉將一切抖落出來?
起碼也得讓一屋子街坊鄰里聽聽到底是個什麼事兒,讓他們心中也有個長短,不能糊裡糊塗的就把錢借了!
做生意的人最怕惡名,可左右丟臉的,也不會是借錢也要交上敬老錢的大房一家子!
「小丫頭片子,知道什麼?!快別出來丟人現眼!」
果然,一切如葉青釉所料。
除大房以外的葉家人聽了這話,臉上便有些不好看,葉守財率先急不可耐的跳出來,厲聲呵斥道:
「老大,快把你閨女帶回去,瞧瞧這沒規矩的樣子,以後不知道還要闖下什麼大禍。」
葉守錢站在原地沒動,只是慢吞吞,又堅定的說道:
「我閨女比我厲害。」
這下算是把葉守財氣了個仰倒,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又不好像原先一樣發作,只得悶哼一聲以宣洩自己的不滿。
殊不知在其他人的眼裡,葉守財這副惱羞成怒的做派,算是實打實的驗證了葉青釉的話。
原先最早來的那幾位老人雖然知道葉家要分家,而且是罕見的長子分家另過,分到的東西又少,卻不知道原來內里還有這一層關係。
他們原先只當有些人是不願意伸手拿家中東西,存著一口心氣,準備自己立下一番家業......
可如今這一聽,葉老爺子原本就已經滿面病容,葉家竟然要開口向分家另過的長子要上二十年的敬老錢......
這明顯,就是貪心不足!
這葉家長子,不會是被家裡擠兌到分家的吧?
場中眾人面面相覷,雖然沒有到當著正主面議論的程度,可幾番眼神官司下來,也差不多有了數種想法,只等一出門便好好交流一番。
葉家人惱怒的表情落入下手位金威力的眼中,又與站於堂中肩背挺直的葉青釉一對比,便更加高下立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