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
原先在葉青釉的視野中,其實嚴重懷疑食肆掌柜與賣唱婦人串通騙人,為防止可憐人上當受騙,葉青釉其實還是蠻願意偷偷摸摸反手一個舉報,當個正義小使者。
當然,前提是這些人里不包括並不可憐的葉守財兄弟倆。
後面那場鬧劇出乎葉青釉的預料,但也給她提供了兩個有效的信息——
一,這裡的食肆掌柜確實是個過得去的好心人。
二,這掌柜的爹娘就是洗泥人,似乎非常看重聲譽,掌柜也反覆叮囑一定要『干出精細活』。
第一點沒什麼好說,掌柜雖然想了個平常人不太能想得出的法子幫母女二人,但也是結結實實為那對母女著想,險些被連累,但也還願意給人一口飯吃,屬實是比較難得。
而在這個前提下,又加上第二點,兩者疊加,便可輕易得出一個結論——
那對老夫妻的泥,一定不會差。
若說原先葉青釉對挑選合適泥的事兒沒什麼把握,那這事兒發生之後,心境就是大有不同。
這心裡一,葉青釉腳下不免也帶出幾分輕快。
葉守錢略帶驚詫,但也是邁動步伐趕路,兩人就這麼保持著速度走了約摸一個時辰的路,直到日頭西斜,人丁逐漸奚落,周遭的環境也從巷落變為純粹的土壟,水田,葉守錢這才指向已經能瞧得見的眾多茅草屋和不遠處的溪流說道:
「那就是太姥村,底下那條就是洗泥人慣淘洗砂石的河。」
葉青釉順著葉守錢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瞧見許多身著粗葛布,幾乎人手一個竹畚箕的男女老少蹲在岸邊,一邊手腳麻利的將竹畚箕的底部按入溪水之中浸濕後撈起,一邊快速用手中竹製的短把攪動泥土,挑出摻雜其中,不合事宜的大小石塊......
「這也太偷懶了些。」
葉青釉小聲嘀咕一句,別開了目光。
制瓷的泥與其他用處的泥不同,粘合程度本就高於普通泥,打濕黏合之後會更難挑選出來。
按最常理,最好用的方法,自然是按照眼孔從大到小的篩子先篩過兩到三遍,然後再進行濕泥,挑出一些顏色明顯有所不同,或者肉眼難以分辨的雜物。
這些人先濕泥再挑選,明顯會遺漏一些東西在裡面,可架不住這樣搞,他快啊!
兩個工序合成一個工序,能不快嗎?
難怪葉守錢原先說這裡的洗泥人都大差不差。
葉守錢站在一邊沒有聽清,可又不想錯過閨女的話,只能又問道:
「什麼?」
葉青釉搖了搖頭,一邊跟著老爹往河邊走去,一邊轉了一個話題道:
「阿爹不是說這裡叫越姥山嗎?怎麼越姥山下的村子叫做太姥村?」
葉守錢是一貫的有問必答:
「因為這裡原本就是太姥山,只是因半座山頭都是柳家的,所以才被稱作越姥山。」
葉青釉本只是隨口一問,聽到這回答,愣是半天沒搞懂『柳』和『越』有什麼必要關係,走了幾十步還是沒忍住問道:
「阿爹,半座山頭都是柳府的,不應該是叫柳姥山嗎?和『越』有什麼關係?」
葉守錢愣了愣,臉上也浮現幾絲疑惑,葉青釉正要嘆氣,便聽身邊有個身量精瘦的漢子聽見他們對話,貼近搶先回答道:
「柳越氏是這輩柳家當家人的祖母,嫁給柳家自然就是柳家人,說是身份尊貴,是富貴潑天的貴人,所以柳家才給這位祖母留了個體面,沒稱呼這座山為太姥山,稱做了越姥山......其實想怎麼叫都是可以的。」
這突如其來的解答,委實有些突兀。
父女二人順著那說話之人看去,便見那精瘦的漢子嘿嘿一笑,變戲法一般,從河邊雜草堆里掏出一筐物什來,打開上面保濕的荷葉,嘿嘿笑道:
「要買泥嗎?便宜算給你,我得早些回家看婆娘。」
「陳老二,你娘的,動作這麼快!」
那邊有個沒搶過陳老二的帶草帽漢子躥了出來,將那精瘦漢子險些推個屁股墩,吵嚷道:
「買我的,他是賴子,壓根沒婆娘,看的是別人家的!」
「搞的你就有一樣!你就沒去看村頭王寡婦?」
精瘦男人被推也不讓,兩個人吵嚷起來,有不少人看了過來,也逐漸加入隊伍。
只不過他們不是勸架,而是問葉守錢要不要買泥!
「客官!我的泥只要三十五文!」
「滾,打死你!客官,她的泥不好,用我的,兩遍淘洗,一定精心......」
「放屁,我剛剛還看到你在泥里吐口水。」
混亂的你一眼我一語中,原本已經在檢查泥土品質的葉青釉聽到最後一句,艱難的抬起摸到不明黏膩物的手,整個人慢慢慢慢石化.......
第一次,感覺到了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