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釉內心激動,望向面前等待回答的周泥人,面上更是帶出了幾分笑意:
「多謝周叔替我們留下了泥,您且等等,我阿爹馬上就回來。」
「這四筐泥要多少銀錢,我現在馬上就給您。」
她並不是將所有的銀錢都交給了白氏,自己也留了一部分在身上零用,此時周泥人遠道而來送泥,甚至還租了驢車,葉青釉就知道上次給的一兩銀子定金應該不夠四筐泥的開銷,於是當機立斷的就要掏錢。
哪成想,葉青釉這邊一開口,那頭周泥人便是直擺手:
「不用補,你們原先放在我這裡的銀子還沒用完。」
「柳家家大業大,估摸著是看不上賣土賣泥這一點點的銀子,所以這次也沒等大窯口派夥計來收泥,只要去的早願意出價錢願意儘早搬走這些泥土,管賣泥的下人就將泥都賣了,價格也不是很高,我收了三四十筐的原礦土,堆了小半個院子,也才用了半吊錢。」
「這四筐是先洗出來的,院子裡還能洗個十筐左右的泥,估摸著得等晚一些才能有空洗.......」
周泥人語氣緩下來,面色凝重,突然長長嘆了一口氣:
「你周阿爺病了,我這回來鎮上是來抓藥的,順便路過這裡給你們送趟泥。」
葉青釉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想到那個和藹可親的老爺爺,立馬擔憂道:
「前幾日周阿爺還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周泥人嘆了好幾口氣:
「老人原先腿腳就不好,起夜的時候摔到在了地上,就這麼暈了過去,我阿娘耳朵眼睛都不好,我帶著妻兒住在側屋裡,也聽不到什麼聲響,等我媳婦也起夜,發覺平日裡打鼾聲很響的公爹沒有打鼾,覺得不對去查看的時候,我爹已經是躺了半夜了......」
「我請了好幾個大夫,都說怕是熬不過明年。」
葉青釉腦子轟的一聲,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周泥人自然也沒真的等一個年紀這么小的小姑娘說出什麼話,只是又道:
「我娘聽了這話,兩日裡哭暈了好幾回,身體也大不如之前了。」
「今日出門前,我阿爹讓我特地來鎮上給你們捎個口信,說現在家中這樣,以後給你們揉的泥肯定是沒有之前的數量了,望你們莫要怪他.......」
病的都熬不過明年了,居然還記掛著原先定下的承諾!
這該是怎樣重諾的人家!
葉青釉連聲不敢,周泥人說完,似乎沒什麼心思停留,便道:
「那我先回村里了,家中有事,也不便多留,阿叔知道你是個聰明伶俐的,之後你阿爹回來,你同他說說。」
「往後若是有空來阿叔家裡,阿叔擺個家席,陪你阿爹喝兩杯。」
葉青釉一一答了,看著周泥人的驢車遠去,呆愣帶原地小一會兒,這才看到風塵僕僕的葉守錢帶著工具回到了窯口。
葉守錢擦著汗,遠遠就道:
「我剛剛似乎是瞧見你周叔了?我喊他,他似乎沒有聽見。」
葉青釉將剛剛周泥人來時的事情一一說了,就見自家阿爹也是深深嘆了口氣:
「生老病死,躲不過的。」
「老人家夜半摔倒的事哪能預料,這算運氣好的,暈倒後,周老弟的媳婦聽沒有打鼾聲就覺察出不對,將公爹救了起來,說明這一家子都是孝敬肯干,心思細膩的人,不然躺上一天一夜也沒人發現。」
葉青釉也想到了這一點,此時也是連連點頭:
「都是很不錯的人家。」
周泥人能有心為他們留下泥,兒媳能聽打鼾聲不對就救人,周阿爺能大病的時候還記掛著讓兒子送泥,還捎口信讓他們別見怪......
真是難得的有心人。
父女倆齊齊嘆了一口氣,葉守錢這才將扁擔卸了,又將周泥人這回送過來的泥倒出,開始準備制瓷,施展左手跳刀。
葉青釉幫著收拾了一下扁擔中原先在家中制的近百件小瓷件兒泥胚,心中有些惋惜,不免嘀咕出了聲:
「要是沒人偷瓷仿製,這回就能靠著這些瓷器再賺一筆快錢.......」
葉青釉的售瓷方法似乎都很對大眾的胃口,經過兩次試探,以及改良,她真的有信心能在第三次賣瓷的時候再割一波韭菜,將賺的銀子再翻個倍。
可如今......
葉守財等人竊瓷的風波,勢必會嚴重影響這些東西的價格和銷售。
葉守錢不知道什麼叫做『快錢』,但卻知道閨女心中不好受,猶豫道:
「如果青兒喜歡,賣不出銀子咱們也燒一窯,留幾件自己喜歡的,其他的再賤些價賣出去,這樣也不算是浪費原先制瓷時的心意。」
只要不是太過沒追求的匠人,在制瓷的時候都是耗費了心神的。
不少匠人哪怕知道瓷賣不出價,只要自己喜歡,也會一直保留。
所以,龍泉也老是鬧出老匠人急需用錢,將心愛的瓷器掏出來典當,卻被當鋪朝奉恭敬『請』出去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