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釉一直中規中矩的垂眼站立,可架不住就多看了越小公子一眼,碰巧就被柳善抓住視線。
柳善略一思索,突然收斂了剛剛著急忙慌的模樣,朝向越明禮壓低聲音問道:
「小表弟,這位小娘子很有些面熟,我看上次表哥身邊的侍從,也引她來過府中?」
事實證明,腸子中有彎彎道道的人,旁的可能記不太清楚,但有什麼或許會對他有用的東西,總是記得很清楚。
這突然而至的問題讓葉青釉與越明禮一愣,都沒有輕易在第一時間開口。
而沒有得到回應的柳善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不大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轉,右手所持摺扇翻轉而下,在左手掌心這麼一敲——
這套行雲流水的動作,柳善編排過無數次,自然『瀟灑』至極。
確認將對面小娘子的視線吸引到自己身上,柳善樂呵呵露出一笑,往往葉青釉的方向邁了一步,頗為文質彬彬揮扇躬身道:
「問小娘子安好,我乃柳府大房的次子,若小娘子不嫌棄,也可喚我一聲柳二。」
「小娘子如此貌美,真是當世罕見,也不知是誰家的女兒?芳名又叫什麼?」
柳二想的其實很簡單。
既然越家兩兄弟都與這位小娘子見過面,且這位小娘子容貌氣質皆非普通人家的閨女,那一定有他們二人的道理,或許就能讓他粘連上什麼東西。
本朝重文,可建朝不久,幾大理學大儒如今還未誕世,所以大多數的文人學子縱心肆意,沒有那麼多的禮節講究。
換而言之,私下的禮節,或許也就是平平常常。
所以,柳善這一套好聽且行雲流水的言語動作,加之寥寥兩句話,就將自己最大的家世依仗給點了出來,其實,是相當能唬人的。
別說是什麼普通人,就算是見過些場面的富戶,大多也會以為此人謙遜有禮,為人不錯。
柳善用這招幾乎是百試百靈,信心滿滿想要拿捏葉青釉,卻壓根兒沒有想過,葉青釉早知曉了對方的為人,心中不僅不崇慕,甚至還有些想笑。
怪不得,怪不得。
原先連越小公子都會說此人勢利至極,這個柳善僅僅是見過葉青釉兩面,見過她同越家兄弟有過往來,便想方設法的探聽她的底細......
葉青釉心中冷笑一聲,就見剛剛還在胡亂打哈哈應付的越明禮臉色陡然皺起了眉,聲音也高了不少:
「柳二公子,隨口打聽人家小姑娘的名字,不是君子所為。」
越明禮畢竟還沒真正承柳三老爺的嗣,是以在柳府中露臉的時候並不多。
往常多是安分守己的書房中溫習書卷,若有閒暇,就在柳三老爺跟前服侍湯藥,除卻幾次家宴,其他時候幾乎尋不到人。
可哪怕是如此,柳府中人也十分明白,這個越小公子,有一個極好的出身,有幾個十分能幹的哥哥,若不是因為長輩之約,根本不可能來為柳三老爺承嗣。
如此一來,別說是在柳善面前,越小公子能夠充大,甚至柳二老爺這麼犯渾的人,在面對越小公子的時候,也是分外的和顏悅色。
所以,一來是因為性情如此,二來是因為一切順風順水,觸手可及,越明禮幾乎沒有同人擺過臉色。
今日這麼一擺,往常頗會看臉色的柳善立馬就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太對,往後退了了好幾步,將視線從葉青釉的身上收了回來:
「小表弟莫要生氣,是表哥說錯了話。」
「你這是要帶小娘子出去玩耍吧?我這兒還有些銀錢,你們仔細尋些喜歡的東西賠罪。」
柳善壓根就沒有猶豫,從袖口中掏出一個半舊的鼓囊錢袋,就要遞給越明禮。
越明禮一時之間黑著臉,沒有去接。
氣氛就此僵持下來,葉青釉抬頭飛快的瞧了一眼面前的兩人,還有臉色笑的有些僵硬的柳善,輕輕拉了拉越小公子的袖子。
越小公子正因柳善胡亂調戲葉青釉的事兒生氣,下意識順著袖口的力道往後看去,頓時有些胸悶——
哎呀!
葉小娘子又開始見錢眼開了!!!
怎麼能這樣子呢!柳善像個登徒子一樣調戲人,又何苦收下帶有對方貼身錢袋的銀錢自輕自賤?
殊不知葉青釉的腦中壓根就沒有『自輕自賤』的想法,只有一個念頭——
被柳善的裝模作樣噁心的夠嗆,何苦眼睛髒了,又不拿些賠禮?
葉青釉幾乎是將越小公子的袖口抖的飛起,發出一陣陣刷拉刷拉的破風聲。
越明禮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將銀錢接了,胡亂說道:
「多...多謝。」
多謝?
噗!
葉青釉心中發出一聲大笑,越明禮才反應過來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可又不知道怎麼往下開口,一張臉憋得通紅,也沒有能說出什麼話來。
所幸,柳善似乎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見越明禮接了銀錢,反倒真的顯出幾分鬆了一口氣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