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極好,極順利。」
「你讓馬嬸子為我尋的大夫在婦人中極有名望,也只醫這一門,都說墮胎會疼,嚴重的甚至會死,可那大夫一副藥下去,我第二日就能生龍活虎的下地。」
「大夫說估計是我干慣了活,所以身子骨好,沒一個孩子往後也會再有的,不礙事.......」
「這對我而言,是極好的結果了。」
春紅白著臉,輕輕拍了拍葉青釉的手背:
「我一回來剛剛放下東西,就聽說阿妹中毒的事兒,趕忙就過來看看。」
「原先本想著等阿妹身子骨好些,晚些再說這些腌臢事情,沒想到阿妹病中也不忘記掛著我。」
這話說的真心實意。
四目相對,葉青釉反倒先撐不住別過了眼去。
不過春紅絲毫不覺不對,許是有段時日不見,還有些絮叨,一說竟是難以停下來:
「馬嬸子給白嬸娘帶了些時興的花樣,原先都放在我那兒,我今日連同給你買的小玩意兒一併帶了過來,剛剛正在交代嬸娘給你,你現在醒了,也省的麻煩嬸娘。」
「那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但聽人說都是府城裡賣的極好,極為受人喜歡的瓷,我惦念著府城裡面的花樣許比咱們這邊要新一些,帶回來給你瞧瞧,阿妹自小就聰明,看上一遍,一定能比他們做得好。」
「不過這些事兒,現下肯定是不急的,你好好養好身子,比什麼都好。」
「還有......還有你那混帳二叔!」
春紅咬牙切齒,十分罕見的罵出一句難聽俚語來:
「事情咱們都知道了,他竟然拿毒熏你!黑心肝,爛肚腸的東西!」
「阿妹放心,你錫平哥這幾日不是很忙,他也有幾個朋友,都已經商量好去蹲守葉守財幾日,只要他出門,就套上麻袋拉到巷子裡打上一頓。」
「出門一次,打上一次,必得將這黑心肝的東西打去半條命,長長記性才好!」
春紅胡罵了一通,越罵聲越有些控不住的激動,連端吃食的白氏回來也沒發現,一直到被提醒不要驚擾病患,這才一臉歉意的堪堪住嘴。
葉青釉不怕被打擾,只怕沒人知道中毒。
所以春紅這胡罵一氣,倒是令她緊繃的那根弦終於鬆了一些。
床前兩人又說了幾句,不過翻來覆去也就是一些體己話,葉青釉沒有再聽,只是取了春紅帶回來的瓷器細看。
春紅說的還真沒自謙,這瓷當真不是什麼名貴之品。
約摸半臂高,雙掌大,釉色和瑩潤更是不搭邊。
唯一不尋常之處,便是青瓷瓶口處堆塑的花樣。
繁複無比,看著極為唬人。
【牡丹紋闊口束頸堆塑瓶,單圖如下:】
這是十分傳統的青瓷類目。
好處是莊重大氣,壞處是困於技藝,堆塑通常不會太精細,反倒顯得有些累贅。
這類瓷器別說是在如今無法售出高價,就算是在後世,價格也十分平淡,遠不及同時期的其他古玩。
葉青釉能看出對方確實是花了心思選禮,可並不是她所喜愛之物。
她性子跳脫,這種厚重沉穩的瓷器,無論是從前,還是往後,對她都沒有任何的實質性幫助。
可葉青釉看了幾遍,到底是開口道:
「很喜歡,我會好好收著的。」
聞言,春紅一顆原本七上八下的心終於落回肚子裡:
「喜歡就好,我本也幫不上阿妹什麼,能帶些你喜歡的東西回來,也不算是沒用。」
葉青釉牽了牽唇角,正要開口,便被白氏堵了嘴:
「春紅有心,阿娘剛剛已經替你謝過了,你還病著,就不必客氣了。」
「吃些東西墊墊肚子,晚些好全了,再客氣也不遲。」
葉青釉順從的喝了牛乳,又吃了不少蛋清,又聽兩人說了一會兒體己話,眼見精神頭變差,方才被安置著躺下。
這回躺下,可與先前大有不同。
不知是硃砂之毒正在消散,還是葉守錢與白氏對她態度一如既往,更或者,是聽了幾句春紅感恩戴德的軟話心中舒坦的緣故。
葉青釉再躺下的時候,心中已然沒有那麼難受。
當然,若不是牛乳是刻意用井水冰過的,她會更加舒心一些。
門被重新開合之後又關上,又陷入了寂靜之中。
葉青釉原本緊閉的眼睛又睜開,盯著床頂,心中有萬千思緒飄過。
睡不著,但有很多東西要想。
比如,這世間,為什麼能有人明明知道真相,還願意心甘情願當一個傻子。
為什麼呢?
那日的吳錫平,能為愛接受明顯已經失貞的春紅。
葉守錢與白氏,應該也能為了一份愛而接受她。
可這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