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動了動手指,叫不上名字的檢測機器頓時發出一連串的滴滴聲。
滴滴聲沒有吸引王春月的注意,她仍拉扯著震天響的嗓門悲憤叫罵著。
甚至還將護士台接收到消息的值班護士吸引了過來。
護士開門,稍稍打斷了一些張女士的節奏:
「女士,請聲音小一些好嘛?您這樣會打擾到病人休息的。」
王春月很憤怒,完全沒有將話聽進去:
「這是單人特護病房!能打擾到鬼休息啊?」
「一天八千塊,八千塊!我在自己花錢的病房裡面抱怨幾聲都不行?!」
護士很無奈:
「特護病房不是只有這一間,您的聲音太大,也會影響到隔壁兩邊的病人......」
「啊,您看,病人這不是醒了嗎?太吵的話,之後醫生也不好做檢查的......」
「病人請先別動,我去找醫生。」
護士走了,可『醒』字好似一記強心針一樣,狠狠扎在王春月的心頭。
王春月轉過頭,對上的,就是葉青釉那一雙無波無瀾的雙眼。
頓時,她已經有些風華老去的眉眼便豎了起來:
「小畜生,你還知道醒啊!」
「躺了這麼久,你怎麼不死了算了,死了賠的還多哩!」
葉青釉對這種話見怪不怪,只是稍稍抬眼,瞥了一眼對方頭上的白霜,感覺有些好笑:
「那就直接給我拔管不就好了,搞什麼八千塊錢的特護病房?」
「得了賠償,你也能趁早找個老伴,不用在這裡熬著......熬得頭髮都白了。」
王春月是個狠人,嘴上向來不饒人。
從葉青釉能記事起,她就做過不少嘴狠心更狠的事情。
美其名曰,都是為了自己。
所以,在甦醒之前,葉青釉從前沒有想過她會守在病床前,一邊哭爹喊娘,一邊把自己的頭髮熬白。
很稀奇,但又好似理應如此。
狠心和痛苦,兩者之間,從來都不衝突。
王春月呸了一聲,撫摸著自己乾枯分叉毛躁,且沒有一絲光亮的白髮:
「放屁,什麼頭髮熬白了,我這是特地做的.....黑白漸變挑染!」
「什麼年輕人,比我年輕,眼光都還沒我好,難怪會被車撞!」
「而且,我怎麼可能給你出錢!是把你撞進醫院的那個畜生家裡想要一個諒解書,所以才掏的錢!」
「要是我出錢,我還不如直接讓你死了算球!」
葉青釉沒想爭辯,環顧了一圈四周,確定自己胸腔里應該是斷了好幾根肋骨,腳上也打著石膏,渾身各處更是插著分不清用處的管子,這才對自己的現狀有了一個逐漸清晰的概念:
「諒解書?你給他了?」
「現在離撞我隔了多久?你們談好賠償沒?」
王春月撇了撇嘴:
「把你撞成這樣,我給什麼諒解書?」
「撞你那個人還在局裡蹲著,我騙他家裡人說先給你拿錢治病就給諒解書,他們才掏了五十萬出來,你治病每天就八千,現在兩個月過去,你醒了,錢也差不多沒了。」
「至於賠償,還是那句話,你沒死,難說。」
「如果非要賠償,那......」
母女連心,更別說是一起風風雨雨這麼多年,一脈相承的母女。
葉青釉頓時聽出來對方想要說什麼——
『如果要賠償,就得有所割捨,或許害她的人,蹲監獄不會蹲很久』。
一個本就因為葉青釉拒絕求婚而蓄意開車撞人的人,蹲了幾年監獄,出來後背上了前科,又與社會有些脫節,沒準還會有強大的報復心。
那葉青釉,到時候沒準又會一場『車禍』。
而下一次,未必還有這一次的好運。
葉青釉輕描淡寫:
「諒解唄,幹嘛不諒解?」
「白拿的錢幹嘛不拿?五十萬不是花掉了嗎?把我弄成這樣,總不能就這麼輕易算了吧?」
王春月深深看了葉青釉一眼,卻也默契的沒有反對:
「......那我等會去聯繫人。」
葉青釉補了一句:
「拿出你第一次要錢時的勁頭來,開口之前查一下對方的家底,奔著死線去,能多要就多要。」
「我記得我那個師兄是家中唯一一個兒子,家裡人肯定不會不管他的,如果他們沒能狠下心賣車賣房給賠償,你就給點兒甜頭,先把諒解書給人家,然後說我這邊能提供我們倆吵架的證據,把蓄意謀殺改成衝動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