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釉輕聲說:
「大師兄,我要和你談談。」
趙守錢當然沒什麼意見,王大寶一拍腦門:
「那你們聊,我去把沒上給那群龜孫的茶點都拿來給你們吃。」
終於,茶點上齊,又只剩下了兩人。
葉青釉直接開門見山問道:
「大師兄,你在給誰頂罪?」
趙守錢總算得了些閒,可以坐下慢慢擦拭臉上的汗水,一聽這話,手明顯一頓,瓮聲回道:
「什麼頂罪?」
葉青釉一瞬不瞬的盯著對方,神情中沒有絲毫退卻:
「瓷所裡面,除了黃四黃文德,還有誰想要我的命?」
嚴格來說,趙一的天資,其實不算平庸。
但,架不住四海為鄰的時代,龍泉的名聲太大,而五湖四海奔赴此地的天才.......著實太多。
這可不是從前千里之地需要走上幾月甚至幾年的年代,千里之遙,最少只需要幾個小時。
想來此地出頭的人越多,越發襯的他這個大師兄平平無奇。
但他是真的平平無奇嗎?
未必。
他像是一湖寬闊的湖水,無論是誰來侵擾,污染,在湖水邊喧囂,他都照單全收,並且沒有一點兒脾氣。
葉青釉十四歲入門,如今二十六歲,這十二年裡,她只見過他有三次情緒失控的時候。
一是他妻子重病亡故的時候。
二是因為那件事,葉青釉被整個瓷所孤立的時候。
三.....就是存在於小師妹口中,在葉青釉車禍期間,錢三帶人想要指染瓷所的時候。
從前或許看不清此人,懷疑過這個人是偽君子,終於撕破了臉要來殺她。
可今日,聽到,看到對方急奔而來解圍的舉動,又得知那個大名之後,葉青釉想到了另一種先前從未想過的可能——
這種人,可能就只是心善,心善到了一種愚蠢的地步而已。
畢竟縱觀他的一生,能牽動他心弦的,也不過就是妻子,師兄弟,還有師傅留下來的傳承。
這種人不會殺人,大概率也不會唆使人,真要誰的命。
可他偏偏認下了葉青釉對他的『指控』,說出了自己想要殺葉青釉的話,並且不讓葉青釉回到瓷所........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答案呼之欲出——
這舉動,更像是為誰在頂罪。
而很明顯,被他頂罪的真兇,仍在瓷所中。
如此,葉青釉如果要報復,也只會奔著他去,害不了其他師兄弟,而那個想要葉青釉性命的真兇,在見不到葉青釉之後,估計也沒有辦法再次下手。
不得不說,能想出這種方法的人,真的是頂天的愚蠢。
但,委實是熟悉。
葉青釉眼中的銳利猶如一柄鋒利的劍,逼得趙守錢連連閃躲,額頭上的汗左擦右擦也擦不完。
兩人就這麼對坐著,許久,趙守錢到底是難過內心的煎熬,磕巴道:
「沒有......那種事情。」
「是我,是我不想一輩子當個主任,所以一定要趕你走。」
葉青釉抽了抽嘴角:
「哦?那這都過了幾個月了,你怎麼還沒當上所長?」
「錢三帶我來這裡,我與那些人顯然沒有談好,今日不幫我不是更好嗎?」
趙守錢開合了幾下唇角,好半晌,才回答道:
「我....天資不夠,再熬幾年吧。」
「至於今天.......」
趙守錢有些口乾舌燥,他悶聲喝了一大口茶水:
「你嫂子死前惦記著你,你離了瓷所之後就沒了消息,我讓其他師兄妹給你推薦工作你也沒去。」
「好...好不容易,聽到大寶說你推著輪椅和幾個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大男人混在一起,我總得來看看。」
葉青釉千算萬算,卻從未想過,居然是這個答案。
可偏偏,就是這個答案,揭開面紗之後,才讓人覺得合情合理。
有什麼不信的呢?
他原本就是那樣的人!
葉青釉闔了闔眼:
「如果你不告訴我,我明天就回瓷所。」
趙守錢顯然是吃了一驚,不過等細細琢磨後,卻又猛搖頭道:
「你不會回去的。」
不等葉青釉開口,趙守錢便率先一步,說出了這些時日裡面一直重重壓在心頭裡的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