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斜了韋訓一眼,想說什麼又沒說出來。
他這位大師兄向來對男女之事不開竅,把公主帶回翠微寺救治,或抱或摟,掐穴捋脈,韋訓既不避諱也不害羞,磊落坦蕩,只當她是件物事。明明她長得挺美……
此時站在人群中的萬壽公主手足無措。往日她出入城門,侍衛們早已驅趕閒雜人等,淨街清道以待,她在婢女、內侍簇擁下騎著馬長驅直入,根本不用停下。
門吏一一勘驗每個人攜帶的公驗過所,當輪到萬壽公主時,他立刻起了疑,盯著她上下查看。
這少女素麵朝天不著粉黛,杏眼桃腮,甚是明媚可愛。但是雲鬢散亂,沒有穿鞋,一雙羅襪沾滿泥巴,身上的衣料倒看得出極好,只是既不合體,又布滿塵土褶皺。
是逃奴?還是拐子拐帶的良家少女?
門吏當下請她出列,單獨盤問:「這位小娘子從何處來?姓甚名誰?為何孤身一人?」
萬壽公主磕磕絆絆答道:「我是、是宮裡人,名叫珠兒。」
「可有公驗在身?」
「不小心丟了……」
「是宮裡人,祖籍何地,何時入宮?在哪位貴人身邊服侍?跟誰出的城?又怎麼一個人回來?」
萬壽公主本來編了一套謊言,然而她長居深宮不諳世事,安化門的門吏當了多少年的差,一雙眼睛都練成精了,一眼就看出這少女破綻重重,三言兩句就把她逼到左支右絀。
見她答不上來,便以為是哪家顯貴的美貌逃奴,門吏冷笑一聲,揚聲叫來幾名金吾衛,請他們把這女子收監,帶去縣衙受審。
公主本想低頭服軟,等進了縣衙,想辦法面見京兆尹再作打算。哪知幾個穿圓領袍服的大漢伸臂就抓她身體,夏季衣衫的料子輕薄柔軟,盡顯玲瓏曲線,一隻毛手在她胸脯上捏了一捏,那人還嘻皮涎臉地說:「小娘子身上真香啊!」
萬壽公主自出娘胎,一聲重話都沒聽過,哪裡受的這等動手動腳的侮辱,登時氣得渾身發抖,失聲叫嚷:
「莫要碰我!你們可知我是誰!」
「是誰?你倒是說呀?」
「我是公主的人!不許碰我!」
門吏與金吾衛相視無言,各自念頭飛轉。誰都不想惹事,但誰也不敢放任這無名女子在城門口胡言亂語,一名金吾衛上去就捂住她的嘴,橫著拖倒在地。
公主拼命掙扎,髮髻徹底散了,又被重重踢了一腳,她就地便滾,想要逃離這幾人,誰知好巧不巧,滾到牲口扎堆的地方,沾染了一身馬糞牛屎。這下誰也不想碰她了。
此時圍觀者眾,韋訓看著時機恰好,走上前去,堆著笑不斷躬身施禮:「這是我主人家的小娘子,腦子不太好,今日家人不查被她逃出去,在這裡胡言亂語,攪擾各位軍爺勾當,還望海涵。」
接著湊近門吏,故作神秘地低聲說:「被人退婚,這才發了瘋。」
此時上至朝堂下到乞丐人人都梳髮髻,散髮披肩的不是戴罪之身,就是瘋癲痴人。
門吏皺著眉頭看那女子,只見她披頭散髮,滿身污穢,神志確實不怎麼清醒的樣子,原來是個瘋婆子。雖然很想打聽一下到底是哪家的女兒,但是城南多是當朝權貴的別墅莊園,當眾查問,得罪哪一家都是吃不了兜著走。
當即厲聲喝道:「快領回去!好生關在家裡,不要再放出來了!」
依照當朝律令,戇愚瘋癲之輩就算犯了罪送去見官,也可從輕發落,況且誰也不想碰她,既然有家僕來領,自然樂得清靜。
韋訓把狼狽不堪的少女拉扯起來,原路返回翠微寺。
回程路上,少女一言不發,腳步虛浮,好似魂魄離體,但竟然不哭。
十三郎以肘戳韋訓,小聲問:「沒有領到賞,也沒被砍頭,我們拿她怎麼辦?」
韋訓搖搖頭,默不作聲。
回到翠微寺已近黃昏,天邊雲蒸霞蔚,紅光四射,如鮮血一般由西燒到東,是一片讓人不安的火燒雲。走進山門,十三郎伸了個懶腰,低聲抱怨道:「在路上奔波了一整天,一文錢沒有拿到,倒像是故意趕去城門挨一頓打似的。」=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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