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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訓搖搖頭,長長吁了口氣,仿佛從一種無形的桎梏中解脫了一般:「本來就是些沒用的東西,早該扔了。」

經過山門時,他忽然仰天長嘯,聲遠清越,方圓數十里的鳥雀頓時群起驚飛,山門石樑上的灰塵簌簌而落。

公主只覺得心跳加劇,耳中嗡嗡作響。想他平時說話細聲慢氣,從沒高聲過,這清瘦的胸膛里竟然能發出這樣豪邁的聲音,不禁駭然驚異。嘯聲中似有一股慷慨悲涼的意思,明明年少輕狂,不知何來這般感觸。

又想她都覺得耳鳴不止,如果坐騎是馬,早已經驚跳狂奔,將主人甩下馬去。然而□□這頭丑驢居然處之泰然,屹立不動。待到韋訓漫長的嘯聲漸漸沉寂下去,丑驢甩了甩尾巴,以嘶啞難聽的聲音跟著長長吼了一嗓子。

韋訓回過身來,臉上已經恢復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他輕輕拍了拍驢腦袋,忍俊不禁地說:「誰要你來和聲了?真會湊趣。」

三人一驢就此離開翠微寺,踏上去幽州方向的道路。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往日天家嬌寵,紛華靡麗,如同黃粱一夢,煙消雲散了。

作者有話說:

出發!

LV也是奢侈品,湊合用吧

第10章

官道上的旅人漸漸多了起來,韋訓突然想起什麼,問道:「對了,你叫什麼?總不能當著路人喊你公主。」

少女垂下頭來,雙頰漸漸沁出一層紅暈。

此時全天下名門閨秀的名字都是秘而不宣,男女互不通問,只有最親近的家人知道。公主的閨名更是無比稀貴,從不出宮,不為史書所著。只有貴主即將出閣下嫁的時候,與男方交換庚帖,才會告知閨名。

但如今流落民間,哪裡還有餘暇顧及這些忌諱,她帶著一絲羞怯,低聲道:「我的真名叫做寶珠,珍珠的珠,但是你們不能這麼叫我。」

韋訓的背影突然微微一震。

十三郎奇道:「名字不許人叫,那起名是為了什麼?」

寶珠不願解釋有關名諱的種種禮法,想到玄宗皇帝喜歡百姓們稱呼他為三郎天子,只說:「我在家行九,你們叫我九娘就可以了。」

無論宮中還是民間,熟人之間男稱郎,女稱娘,前面再加上排行,就是最普遍的稱呼。

十三郎聽過她的閨名,忽然想起了什麼,小聲喃喃自語:「李寶珠,珠是活的珠……」心中一動,揚聲喊道:「大師兄!」

韋訓似乎沒有聽見,牽著韁繩自顧自地往前走。十三郎心中奇怪,又叫了一聲師兄,韋訓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卻沒有回頭。十三郎雖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觀察到他步伐虛浮凌亂,無意間竟然踢飛了道旁一塊石頭。

十三郎知道他師兄的蜃樓步已經練到出神入化的境地,就算黑夜疾行,也斷不會發生這種事。這樣魂不守舍,顯然也從少女的名字中發現了些許端倪。

三個人懷著各自的心思,一路朝著東方走去。

臨近灞橋,離開長安送行到此就是終點,離別之人難分難捨,按照慣例折柳相送。此時本應是草木蔥榮的季節,但關中大旱,老天爺大半年沒有下雨,連柳樹都顯得光禿禿的。即使有柳,此地誰也不認得她,誰也不會送她。

寶珠常聽人詩作中有灞橋別離之言,如今看到柳枝荒敗,感物傷懷,忍不住垂下淚來。

韋訓說:「現在後悔回頭還不晚。」

寶珠嘴硬,倔強地道:「我才不後悔,只是走到灞橋,想念阿弟罷了。」

韋訓淡淡地道:「他人沒事,如今暫住在清元殿,只是跟你一樣,哭起來沒完沒了。」

寶珠一聽,不禁大吃一驚,連忙俯身湊過去低聲問:「你怎麼知道?!」

韋訓回過頭來,一臉狡黠的笑容:「偷橘子的時候順便瞧了一眼。」

寶珠捂住嘴,勉強自己不要激動地哭出聲。大明宮在皇城東北,從翠微寺出發,去皇城貢庫絕不會路過內廷,而去過內廷回程卻可以經過貢庫。他並不是偷水果時順便瞧了瞧李元憶,而是特意去探望她年幼的弟弟,順路拿了幾個橘子。

清元殿是宋太妃的住所,那是個與世無爭性情柔和的老太太,元憶跟著她,起碼不會受難為。她一時感懷,淚水更是止不住的滾落。不知道那孩子能不能記住姐姐的話,每天堅持練字?

見她哭得梨花帶雨,氣噎喉堵,韋訓嘆了口氣,道:「看來得過了灞橋,九娘才可以開懷。」=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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