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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馬,他本來還準備了兩個妙齡家妓,但見韋訓自帶一個美貌紅顏,怕惹惱了他,又趕緊讓人送回家去了。

喬石笑吟吟地低聲說:「方才想進去敬上一杯酒,見少俠有佳人做伴,不便打擾,才在這裡等候。」

又將兩匹健馬的韁繩遞出,韋訓視若無睹,懶得理他。牽了驢,等寶珠坐穩了,拔出剛才插在酒肆門前的樹棍,抓起韁繩就走。

喬石目瞪口呆,只見這位傳說中孤高不群、鋒芒畢露、一身反骨的少年天才,像個家奴一般牽著驢和驢上的人走了。

路上走了一段,寶珠看韋訓只是悶聲趕路,不像之前那樣跟她閒聊瞎扯,知道是因為她方才取笑他題壁的事,於是說:「我聽見那人叫你『青衫客』,這是個不錯的名號。」

韋訓只低低「唔」了一聲。

寶珠又說:「元稹有『青衫經夏黕,白髮望鄉稠』,白樂天有『白髮更添今日鬢,青衫不改去年身』,甫里先生有『香還須是桂,青會出於藍。』這些名句都是讚美青色高潔,還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寓意。」

韋訓聽她口吐珠璣,心下更覺寂寥。

「這名號只是不認識的人見我常穿這顏色的衣服隨便取的,跟品性高潔不高潔沒關係。穿青衫是因為青布最便宜,我天天鑽在墓土裡,喝死人的酒水,哪裡潔了?」

寶珠沉默了一會兒,說:「再糟糕也沒我糟糕。我受封萬壽,卻只享年十七歲就死了,距離一萬歲還有九千九百八十三歲呢。」

韋訓驚訝地回頭望她一眼,見她神色悽然,眼眶微微紅了,顯然是牽動了心思。心想她如今無家可歸,軀體確實還活著,社會關係卻等同死亡,不管名字封號多好聽,也沒有人叫了。

十三郎此時插嘴:「你們都比我強,我沒有名號,人們心情好喊我一聲小和尚,心情不好喊我小禿頭……」小心翼翼瞥了一眼寶珠,眨巴眨巴眼睛,「罵人的時候就是死賊禿了。」

寶珠被他逗得一樂,淚珠差一點兒沒掉下來,回憶道:「我小的時候,耶娘有次帶我去長安郊外踏青郊遊,碰見一個赤足老道,看過我面相,說這孩子一生富貴順遂,只是壽命不長,未婚配就會夭折。阿耶又驚又怕,急忙封我做萬壽公主,長命鎖平安符求了幾大箱子,還專門建了座上仙觀給我寄名祈福。沒想到該來的還是會來。」

韋訓問:「那老道長什麼模樣?」

寶珠說:「那時候我才一歲多,行動都要人抱著,哪裡記得住事,都是宮中老人講的。」她想了想又感嘆道,「這世上名不副實的事也很多,我獲封萬壽而早夭,你叫韋訓,又哪裡訓了?我看應該叫韋不訓才對。」

陳師古確實因為逆徒從小就桀驁難馴才給他起這個名字,當然,沒有起到一丁點兒作用。

韋訓點頭稱善,於是三人相視而笑,將剛才的事都拋在腦後。

寶珠問:「剛才那人送馬,你怎麼不要?雖然不是什麼駿馬,代步也是好的。」

韋訓說:「無事獻殷勤。麟首鞭是個馬販子,十分的生意,七分買賣三分盜。他要是不懷好意,送兩匹偷來的官馬,路上就有些麻煩了。」

寶珠奇道:「官馬的臀部都有烙印記號,一查便知,他豈敢盜取?」

韋訓笑了笑:「祖輩都幹這行,自然有門路秘訣。喬家有一種專門給馬用的去腐生肌的金瘡藥,反覆塗抹,烙印疤痕上能重新長毛,記號就看不清了。」

寶珠哇了一聲,「好刁鑽的馬販子。」

韋訓又說:「聽說最近幾年也懶得這麼幹了,直接走耗損。」

「那又是什麼?」

「馬太嬌貴,又挑食,很難伺候,長途跋涉不如驢皮實。水土不服病死,跑得久了累死,折了腿受傷而死,這部分就是耗損。只要跑通門路,報上去的耗損略高一些,官家的好馬就成了死馬,變成他們喬家的貨物。」

韋訓就此住口,斜睨了她一眼。

寶珠登時明白了。如今朝堂賄賂成風,妃嬪公主居於深宮,都有人能將門路摸過去,盼她們能給天子吹風,換個斜封官來做。年深日久,見怪不怪,此事雖與她完全無關,但她身為食天下封邑的皇族,此風卻似乎又跟她有那麼一點關係。=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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