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面上一紅,承認道:「那是我。」
楊行簡繼續說:「既然沒有別的線索,臣只能跟著這則傳聞探訪,誰想在路邊發現這隻鞋埋在泥中。此翹頭履乃是緙絲雲錦所制,顏色、圖樣都不是民間富豪家能擁有的,臣因此起疑。」
寶珠回想當時從翠微寺步行趕赴長安,一路魂不守舍,因為鞋不舒服,中途被她脫掉扔了。這人好生細緻,竟然從農田裡找到了這隻鞋。
女子的鞋襪乃是私物,並非陌生男人可以持有的,楊行簡告罪之後,畢恭畢敬把鞋交給寶珠。
「臣假扮成商販在那條路上來回行走,探訪了許多天,終於發現您的蹤跡。當時公主靈柩早已經下葬,臣驚駭莫名,幾乎失態,又滿腹狐疑,不敢相認,只能默默尾隨觀察。其後見公主展示百步穿楊的箭術,方才能確定是您本尊。」
「主簿既然早早就認出了我,怎麼一直到今天才來相認,還被驢……咳,還在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
楊行簡的臉色一下子晦暗了,連著瞅了幾眼十三郎,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神色更是古怪:「臣當然想立刻與公主相認,只是……只是您被……被惡僕所擄,臣一介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實無法相救,只能一路跟隨,見機行事。」
終於咬牙道出苦衷,楊行簡回想這一路上險象環生,與惡人鬥智鬥勇,心潮澎湃不能自已,突然撲倒在地失聲痛哭。
「那惡僕一路上盯梢極緊,臣始終不能靠近,讓公主生生受了這許多日的委屈,臣罪該萬死啊!」
寶珠本來熱淚盈眶,被他這樣一說,莫名其妙,跟十三郎對視一眼,小沙彌露出了哭笑不得的尷尬神情。
她問:「什麼惡僕?什麼被擄?」
楊行簡哽咽著道:「就是牽驢的青衣奴啊,他之前數次半夜破窗威脅恐嚇,臣咬緊牙關不肯吐口,他就百般折磨,將臣掛在旗杆上晾了一宿。我想寫信求韶王派來救兵,可信也差點被他奪走,臣拼了命將紙張塞進嘴裡咽下才保住秘密。公主請看……」
他扒開圓領袍的領口,赫然見到一個青黑色的手印握在脖頸上,想必是足以讓人窒息的力量緊緊捏住咽喉才會形成的瘀傷。
「這兩日那惡僕不見蹤影,臣觀察良久,這才敢半夜前來相認,公主,請立刻隨臣離開此等險境!」
寶珠面上發窘,斜著眼睛瞥十三郎,他也局促不安,將手裡防範禦敵的棍子放下了。
這個誤會鬧得有點大。
第27章
寶珠面上發窘,斜著眼睛瞥十三郎,他也局促不安,將手裡防範禦敵的棍子放下了。
這個誤會鬧得有點大。
十三郎結結巴巴地解釋:「師兄、師兄他以為你是壞人……誰讓你一路鬼鬼祟祟的跟蹤九娘?問你為什麼跟著,你就是不說;嚇唬你,你又跟狗皮膏藥一樣不肯離開,怎麼看怎麼可疑,師兄只能不眠不休地蹲守盯梢,以免你對九娘幹什麼壞事。」
楊行簡露出憤恨不休的神情,指著脖子上的瘀傷,大聲斥責道:「小和尚休得造口業,到底誰是壞人?!他可是數次欲將我置於死地而後快!」
十三郎嘆息道:「大師兄真想殺你,你有一百個腦袋也都掉了,怎麼還能有命坐在這裡叨叨。他不過是看你並沒真正做出什麼壞事,才手下留情罷了。」
楊行簡氣得雙手發抖,義正詞嚴地罵道:「休得胡說,公主時常愁容滿面,日日啼哭不休,當然是受制於人才會如此!你怎能指鹿為馬、顛倒黑白!」
十三郎被他這番高論罵得目瞪口呆,訥訥地說:「可是她吃到棗里有蟲也能哭一場,不是我們故意欺負她啊。」
寶珠尷尬極了,咳嗽了兩聲掩飾,小聲說:「這裡確實有誤會,韋訓是我雇來的護衛,並非惡僕,主簿不要多慮。他雖然喜歡捉弄人,看起來也有點兒可疑……但對我沒有什麼……什麼惡劣行徑……」
她越說聲音越低,似乎有點理不直氣不壯,畢竟韋訓外表看起來確實相當可疑。一個落拓無籍的流民,臉上常掛著散漫而譏誚的笑容,無論對誰都不恭不順,動輒出言不遜。當時在翠微寺初見的時候,她也只是因為無人可用才被迫請他護衛,一路上不止被他氣哭過一兩回了。
與劉茂、霍七郎等混跡底層的江湖人士不同,她與弘農楊氏出身的楊行簡這些高門貴族,都有深入骨髓的「惡奴以下克上」恐懼,這不僅是傳奇故事中經常出現的題材,天寶之亂後兵連禍結,禮崩樂壞,惡僕掌握把柄要挾主人、奪主財產、逼占其女,可說是時有耳聞。甚至連天子都有受制於掌軍內監的情況。=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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