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七郎心想這些都是內宅娘子們的心愛之物,不願奪人所愛,只留下了幾種輕粉和胭脂供調色使用,又要了眉鑷、黛硯、粉刷、妝碟、銅鏡等工具,其他都請她們原樣送回。
典軍袁少伯看著這些人里外忙碌,不明所以,低聲向李成蔭詢問:「這是在幹什麼?不是說公主倖存,派來驛使報信,怎麼,送這些女人東西是想收作側室嗎?」
家令壓著嗓子回答:「都不是,是替身。」
霍七郎頭一回拿到這麼多高級的易容材料,又有平生未見過的天下第一絕色為模板,支起銅鏡,振奮精神,坐在角落裡忙活了一個多時辰,認認真真塗澤出一張臉來,連眉毛都是從皮草上一根根拔下來用鑷子戳出來的,她卻不甚滿意,覺得沒有抓住本主的精髓。
但當她裹平胸部,穿上韶王的衣物,戴上玉冠,頂著這張去了憔悴之色、神采煥發的新臉出來,整座主屋仿佛被照亮了。李成蔭和袁少伯被江湖奇術震驚到無以言表,而厲夫人則當場落淚,心裡不知道他本人是否還能恢復到這種狀態。
李元瑛躺在床上,側過頭瞥了霍七一眼,又觀察過心腹們的反應,他沒表露出太多情緒,只是帶著疲倦,低聲自語:「原來是這種樣子……」
與李元瑛的沉靜相比較,其他人簡直是心潮澎湃,知道公主派來這人可派上大用場。韶王重病期間,王府到處瀰漫著絕望的氣氛,霍七郎的到來簡直是一劑起死回生的神藥,問題就是李元瑛本人還能拖多久。
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只能寄希望於他對公主的深厚感情,能夠支撐這個深陷困境的皇子繼續活下去。
霍七郎特意走到床榻邊,想向付錢的人展示自己的技藝確實值這個價。李元瑛卻轉過頭去,移開了視線,低聲道:「可以了,卸妝吧,還是那張帶疤的臉順眼。」
霍七郎一愣,突然意識到雖然韶王本人也擁有梳篦香膏等全套的男子梳妝用具,然而這堆金疊玉的大屋裡卻偏偏沒有一面鏡子,仿佛他並不願意看到自己那張讓人失魂的面孔。
替身和公主尚在人世的真相都是絕密,僅有李元瑛最親近的幾名心腹知曉。霍七郎身負重重機密,人又有些沒心沒肺放浪不羈的意思,眾人連番上陣叮囑她如何小心行事。
她草莽出身,目不識丁,一張嘴就露餡,做替身還有許多缺憾之處。住在韶王屋裡朝夕相伴,正好模仿他的舉止和聲音。
霍七郎卸下易容妝之後,厲夫人特地將她叫到一旁,囑咐了一些雜事:「郎君生病後夜不成眠,受不了丁點嘈雜聲響,別說值夜的人打呼磨牙,夜深時連旁人翻身走動的動靜都不堪忍受,所以如今只有你一個人在屋裡值夜。他不會喊人端茶倒水,你儘量保持安靜,不要惹得他心煩頭疼。」
霍七郎道:「夫人請放心,我也練過一點兒潛蹤匿影的樑上功夫,保管大王注意不到屋裡有人。他到底生的什麼病?好好一個美人形容憔悴。」
厲夫人面露不悅之色:「你不要在郎君面前提及美醜的話題,他厭惡別人評論自己的容貌。」
「怎麼,明明生得那樣好看,自己卻不喜歡嗎?」
厲夫人心中湧起一陣酸楚,倘若一個人從十三四歲起就不斷遭受政敵詆毀,被評價為「無人君之貌,有禍國之相」,後又因此遭到無端猜忌,那怎麼都不會喜歡自己的容貌。
此事造化弄人,但凡韶王像公主或者安平郡王那樣,長得跟皇帝有那么二三分相似,也不會落到如今這般下場,或許早已經坐穩儲君的位置了。
她不願解釋這些惱人的私事,只告訴霍七郎:「郎君罹患頭風,還有些鬱症,因此你多跟他聊一聊公主,哪怕點滴小事,他也樂意聽。」
霍七郎立刻應承下來,心道別說端茶倒水,幫他更衣沐浴也是不在話下,就看他本人願不願意了。
厲夫人命人給她準備一張窄榻,以供值夜休憩之用,霍七郎婉拒了,聲稱怕離遠了聽不見主上夜裡的動靜,睡在他床邊腳榻上就可以了。自己練過功夫,即便宿在樹枝上照樣能熟睡,並不在乎臥榻優劣。
厲夫人心下略感寬慰,索性將自己的整套波斯黃金妝具盡數贈予她了。
韶王罹患重病,藥石已然罔效,無論是去憫忠寺燒香祈福,還是請巫醫來念咒驅邪,全然沒有半點療效,只盼公主派來的這個遊俠能有些玄學上的助力。
是夜,霍七郎和衣躺在韶王床邊的腳榻上,琢磨到底怎麼才能達成畢生心愿。畢竟此人身份高貴,不是能隨意對待的撩撥對象,稍微用強,又怕把他弄死在病榻上。
自戌時熄燈,直至子時更聲傳來,快兩個時辰過去了,她聽見李元瑛輾轉反側,始終沒能睡著,不時傳來輕微的咳嗽聲。厲夫人說他嚴重失眠,果然不假。
她撐起胳膊,抬頭問他:「你想喝水嗎?」=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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