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他結束沐洗後,所有人都退出主屋,讓室內保持絕對安靜。
李元瑛看了一會兒書,讀兩行就感到頭暈目眩,需要歇息片刻,燭光鋪在紙上,字跡是重影的。再堅持下去,連捲軸也拿不住了,只能放棄。
霍七郎想起厲夫人走之前的叮囑,試著讓他臨睡前再多服點藥,便掀開爐子上的聯甗,三個蒸鍋裡面分別放著各種精心準備的粥羹和糕餅,可惜徒勞,他從來沒吃過。
霍七郎只當是值班的宵夜,先捏了一塊豆沙餡透花糍塞進自己嘴裡,接著取出藥碗,端到李元瑛面前。他注視了許久,勉強抿下兩口便推拒出去,嘆道:「我已經嘗不出味道了。」
霍七郎從他手裡接過碗來咕咚灌了一口,藥汁下去半碗,舔了舔嘴唇道:「有點人參味,倒是不難喝。」
「如果味覺衰退,那麼嗅覺可能也不準確了。」
說完這句讓人一頭霧水的話,李元瑛沉默了一會兒,命令道:「你去拿呂慶光的藥釜來,聞一聞剩下的藥渣。」
霍七郎摸不著頭腦,依言而行,拿到藥渣回到床榻邊復命:「就是普通的煎藥味道。」
李元瑛摸到枕邊的玉匣打開,從裡面取出一個竹青色的浮光錦荷包。那匣子是他放置重要物品的容器,日常內侍們更換臥具時,這個玉匣由厲夫人捧在懷裡親自保管,從不離開他的視線,裡面也盛著寶珠寄來的鯉魚函。
荷包的用料和刺繡均精美典雅,只是看起來顏色略顯陳舊,絲緞的光澤不再,似乎使用過很多年了。
「你聞聞這個,再跟呂慶光的藥渣對照。」
霍七郎意識到這應該是極為貴重的物品,小心接了過來,解開荷包系帶,發現裡面裝著的並非什麼奇珍異寶,只是些不起眼的普通泥巴。她湊上去仔細嗅了嗅,土腥氣中確實夾雜著淡淡的藥味。
對比藥釜中的新鮮藥渣,她思索了一會兒,說:「只能分辨出兩種東西都含有三七和仙鶴草。」
李元瑛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並沒有報多大希望,神色平靜拿回荷包,重新收進枕邊玉匣之中。
霍七郎疑惑地道:「三七和仙鶴草都是止血的藥材,跟大王的病症對不上啊。」
李元瑛低聲道:「那不是我的藥。」
霍七郎心道怪不得你一口不喝,聞一聞就倒了。她照實說:「其實口服湯劑止血效果有限,如果出血量很大,直接用手按壓傷口,在靠近心臟的一端綑紮布條,儘快縫合,才能真正止住。」
她一邊說一邊在自己身上比劃,江湖人士免不了頻繁受傷,各門派都有治療外傷的獨到手段,陳師古常與屍首打交道,對人體內部結構很精通,更是精研此道。
「要說炒制過篩的觀音土壓在傷口上確實有收斂止血效果,然而那荷包里的只是普通的庭院泥土,這麼用只會讓傷口惡化。」
李元瑛認真聽了一會兒,眼神愈加黯淡,只說了一句:「可惜不是體外出血。」
霍七郎遺憾地說:「是內傷?那就有些麻煩了。」
她心道:呂慶光煎藥這麼隨意,原來是因為沒有固定的配方,他參照這泥土中的氣味反覆嘗試,只為了對照吻合,找出泥土中的藥方。
那又是誰會把湯藥跟泥巴攪合在一起?他為什麼將這一袋泥土當做寶物一樣收藏起來?
霍七郎又提出幾種外傷導致內出血的情況,但李元瑛卻無意再繼續這個話題,沒有接話。他眼神憂鬱,透著無數次嘗試卻只有失敗的疲憊,揮手叫她拿走藥釜。
更深露重,香漏已至亥時,又到了該躺下卻怎麼也睡不著的時刻了。李元瑛想脫下外袍,卻解不開玉帶的帶扣。
自重病以來,他的指尖逐漸變得麻木,難以做出精細的動作,甚至握筆寫字都會變形。他不禁心灰意冷地想,自己還能堅持到寶珠到來的時候嗎?=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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