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任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神情,除了一絲不耐煩以外,未見惱怒之意,似乎並沒察覺他高價賣給小姑娘人參的事。
於是他開口道:「傳聞三日前有人辣手滅了一門拐子,屍體不見刀劍加身,皆是被空手撕成碎塊,左右鄰人卻渾然不知。洛陽從未有過類似的事,因此傳得沸沸揚揚,黑白兩道皆知。有老江湖認為是一種高深指爪功夫……」
韋訓昂著頭,傲慢地說:「是我乾的,怎麼了?」
邱任心道果真如此,瞅了一眼他腰間的魚腸劍,乾笑著說:「師兄向來一擊致命,取其頭顱,這回怎麼突然改了手法?」
韋訓不耐煩地說:「殘燈手七絕人人學過,只許你鬼手金剛使,不許我們用?」
邱任連忙擺手:「怎麼敢。指爪上的硬功夫,江湖上最知名的是白駝寺『伏魔指』,那伙禿子成天吃齋念佛,就算與牙行有糾葛,想來手段不會這麼狠辣。正巧我來東都謀生,便有人懷疑是殘陽院的『殘燈手』。」
邱任這一番話道出,韋訓頓時明白了,老四綽號「鬼手金剛」,以勇猛強橫的指爪功夫聞名江湖,此人剛來洛陽不久,就發生了這起怪事,有人懷疑到老四頭上,倒也合乎情理,怪不得他半夜登門詢問。
邱任本以為是賣參坑他的事被本人察覺,但兩件事幾乎同時發生,青衫客武藝超群,犯不著拐彎抹角報復,便放低姿態,問道:「大師兄可是對老四有什麼不滿?將這口鍋栽在我頭上,以後在此地行走,屬實有些麻煩。」
韋訓心道互相栽贓乃是殘陽院門人最拿手的技藝,那一日因寶珠被拐,他大開殺戒,還真沒抱著坑同門的意思。沒想到出了關中,背鍋仍是殘陽七絕甩不開的宿命。
他覺得有趣,莞爾道出真相:「六顆腦袋也太多了,我隨身的皮袋裝不下。」
邱任的笑容凝在臉上,尷尬地道:「原來如此。」
他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問清楚了,卻也對這短命小鬼沒辦法,只能忍下這口惡氣,暗暗盼著他趕緊翻船。邱任想此人身患至陰寒疾,用上黨人參大補,承受不起,非得腎陽亢盛,躁動難平,到時候就有樂子瞧了。
韋訓哪裡猜得到這黑胖子的齷齪心思,蹲踞在院牆上,驕橫地說:「我已在巡城中現身了,倘若有人向你尋仇,你就直說是青衫客乾的。那群下作東西,接觀音接到老子頭上了。敲閻王門,掘鬼差墳,還想留全屍下葬,做什麼春秋大夢呢。」
說罷,不等邱任回復,轉身躍回院裡繼續守夜去了。
回想自關中啟程後的種種經歷,車船店腳牙等各行綠林□□畏懼殘陽院的邪氣,縱有覬覦寶珠之人,盯梢時望見他就氣餒了。可出了潼關,途經河洛一代,這些不長眼的歹徒竟接連騷擾。如此一來行動處處受限,日夜提防,實在令人厭煩。韋訓索性主動暴露行蹤,欲以青衫客的威名震懾宵小。
這一夜他在正堂打坐,隱約察覺到數次不同尋常的動靜。但他擔心是聲東擊西之計,佯裝未聞,一直按兵不動。
五更天后,天色漸漸露出魚肚白。左右鄰舍的居民陸續發出起床聲響,雞鳴狗吠此起彼伏,與人咳嗽洗漱的聲響交織在一起。又過了兩刻,街巷中,貨郎挎籃叫賣各種朝食的吆喝聲響起,賣蒸餅的、賣出尖饅頭的、賣鮮桃奈李的……運送貨物的車輪轆轆作響,牛馬驢騾蹄聲噠噠,人間煙火氣息將夜的靜謐一掃而空。
十三郎和楊行簡陸續醒來,洗漱後出來煮茶。等到寶珠姍姍下樓時,整個慈惠坊已經完全甦醒,各種嘈雜聲響混雜在一起,再不能分辨清楚。
平安度過長夜,韋訓略微鬆了口氣,見她髮髻纏著一根鵝黃色絲帶,嘴上點了胭脂,問道:「今日要出門?」
寶珠喝著濃茶,醒醒神後說道:「該去南市拿訂下的藥材了。」
十三郎一聽又要去逛街,心中先怯了,哀求道:「先飽飽吃一頓早飯再出門,行嗎?」
楊行簡一聽,也覺頭皮發麻,便道:「請恕老臣年邁體衰,不能奉陪。今日我打算去書肆瞧瞧,說不定有白樂天的新詩面市,可以買上兩卷,排遣旅途寂寞。」
韋訓笑著調侃:「楊主簿前日巡城時舞姿活潑靈動,哪裡年邁體衰了,我瞧著腿腳利索得很,不愧是當世一流的舞林高手。」
寶珠聽楊行簡要去買書,忙道:「順便問問有沒有詩鬼的新作。」
十三郎驚問:「鬼也能作詩嗎?能比活人寫的好?」
正當楊行簡向他解釋李昌谷的名號由來時,院牆外遠遠地傳來一聲吆喝:「櫻桃畢羅!熱騰騰的櫻桃畢羅!」=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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