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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珠頓時火冒三丈:「怎麼回事,那殺千刀的奸商,竟敢賣給我假貨?!」

韋訓暗自嘆了口氣,心道還不如是假貨,吃根蘿蔔乾,也不用生受這些難以言說的折磨。

「是真的,只是吃下去有些燥,沒睡好而已。」他這般解釋,寶珠聽了半信半疑。

路上走了一程,太陽高高升起。寶珠見前路風平浪靜,扯住韁繩,吩咐韋訓:「你喝點水,去牛車上躺一會兒補補覺。」

韋訓剛要回頭拒絕,卻見她扯開斗篷,從懷裡掏出水囊,伸手遞了過來。

自從邱任說了那句「多喝熱水」的敷衍醫囑,寶珠一直記在心上,有機會就督促他喝熱的。趕路時沒有停下燒水的條件,天氣一冷,囊里的水冰冰涼。寶珠便將容器揣在懷裡用體溫暖著,這樣入口時雖不是熱水,起碼是溫的。

這番細緻入微的體貼,令韋訓盪魂攝魄,久久說不出話來。倘若不是精疲力盡,此刻恐怕已害羞得面紅耳赤。再以謊言敷衍,就配不上她這摯誠如火的情義了。況且整個人頭暈目眩,搖搖欲墜。

他接過水囊喝了兩口,把韁繩還給寶珠,踩著車轅鑽進車廂。楊行簡本想說點什麼,看著公主的臉色,還是把話咽了下去。可只過了一彈指的功夫,韋訓又忙不迭從車裡跳了出來,就好像車廂里有東西咬他。

牛車裡的錦繡鋪蓋是寶珠的,但凡露宿或是遇上只有通鋪的旅舍時,她便湊合睡在車裡。因此掀起被褥,滿是她身上的氣息,喧騰騰的又香又暖。韋訓折騰了一夜才壓制住貪慕之情,豈敢再挑起意頭來,一刻也不敢逗留。

跳車之後,寶珠覺得他舉止怪異極了,疑惑地問:「你到底怎麼了?要不然換你當一會兒騎驢郎君,我進去坐車?」

十三郎趕著接話:「那我來牽驢,當一會兒殘陽院首席,青衫頭陀。」

韋訓哭笑不得,略一思索,乾脆跳到車廂頂上,攤平四肢躺下了。天氣雖冷,陽光卻好,他像只曬暖的猞猁,曬了正面曬反面,難得休息了一陣。

沒想到前半路程已耗盡了他所剩無幾的壽命,剩下的時間與剩下的旅費一樣,捉襟見肘。想起十三郎的提議,似乎也沒有別的路子好走了。雖早已接受事實,不願苟延殘喘於世,但就算是為了她,也應當再去碰碰運氣。

韋訓趴在車頂上,與寶珠閒聊:「我有個師伯住在相州滏陽縣,是個名醫……」

寶珠抬起頭,詫異道:「怎麼不早說?那不就在前路上?」

韋訓道:「雖不算繞道,但那人脾氣古怪,想必要費些口舌,得多耽擱一日。況且前些年她來長安採藥,我們見過一面,她當時已斷言治不好了。」

寶珠立刻說:「那是過去的事了,說不定這些年醫術又精進了呢?既然是你的師伯,陳師古的師兄,想必是比邱任要高明的。」

聽到這個新消息,寶珠覺得看到了希望,只是擔心那人跟陳師古一樣乖謬可厭,不肯好好為韋訓診治。

不一日,一行人進入滏陽地界。此處已接近魏博鎮與昭義鎮的邊境線,來往的兵將與輜重明顯多了起來。

據韋訓所說,他這位相州師伯不住在城裡,多年來在鄉下行醫。他一路向人打聽「青陽道人」或是「滏陽名醫」,可誰都沒聽說過附近有什麼知名大夫。

一直問到田頭上曬太陽的老漢,才打聽到附近有個叫四俠店的地方,住著一名叫周青陽的女巫,會驅邪看事,但因為經常口出惡言,為人所厭惡。

沒有別的線索,一行人只能前往四俠店尋找。還沒進村,便聽見一個女人高聲叫罵的聲音。

「阿丑還不開門!你這腌臢愚蠢的田舍奴!狗彘不如的乞索兒!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吝嗇鬼!你爺娘在時都得給我跪下喊祖奶,你竟然忤逆我的祝由術。不把那些麥粉丟棄掩埋,七日之內,你家必遭夜叉鬼上門,全家人被惡鬼附體折磨,手足潰爛狂叫而亡!到時候你求神拜佛也來不及了!」

句句不堪入耳,楊行簡搖頭嘆氣。寶珠極少遇見市井田間的人罵街,津津有味地聽了半晌。

聽到那鏗鏘有力的嗓音,韋訓眨了眨眼,道:「應該就是這兒了。」

眾人順著罵聲尋過去,只見一名身材高大的女子,頭戴逍遙巾,身穿五彩斑斕縫著野雞毛的奇怪裙子,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朝緊閉的庭院內拋灑紙錢。=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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