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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行簡往裡瞅了一眼,小聲說道:「這房子還用拆嗎?眼看就要塌了。」

韋訓、寶珠和十三郎滿心好奇,走進祠堂內。只見四座真人大小的泥塑人像一字排開,或坐或站,隨著歲月流逝,人像面目模糊,破敗不堪。祠堂正中原本放置香爐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不知有多少年沒人來祭拜過了。

左邊的兩座塑像勉強能看得出是兩名青年女子,一名作女冠打扮,身披青綠鶴氅,神采奕奕;另一名女子穿紅衣勁裝,英氣勃勃。右手邊是一名面帶微笑的年輕男子,穿白麻短褐。末尾那座像不知被誰踹塌了,土塊散落一地,僅留下一個黑色底座。

寶珠凝神端詳,覺得為首那綠衣女子的面容,竟與周青陽有幾分相似。只是頭髮烏黑,且以真武坐姿端坐,一腿盤在裳內,看不出是否有殘疾,工匠設計甚是巧妙。

楊行簡見祠堂早已無人打理,想來就算砸了,也不會引起鄉民敵視,暫且鬆了口氣。

周青陽從青驢上下來,走進室內,望著那些塑像怔怔地愣了會神,然後在紅衣女子和白衣男子面前撮土為香,低聲念叨了兩句。接著,轉頭催促韋訓:

「愣著幹什麼,動手啊。要不是天乾物燥,放火會殃及村落,我哪兒用得著求別人。」

十三郎忍不住問道:「這個穿綠衣服的女冠是師伯您嗎?」

周青陽並沒有否認,而是不耐煩地說:「多嘴多舌,不關你們小孩子的事。」

韋訓指著末座坍塌的人像,問道:「這底座上原來是師父?看來他提前動手了。」

周青陽點頭:「玄英向來性子急,等不得。誰能想到這破房子竟能撐上五十多年不倒。」

寶珠問道:「玄英又是誰?難道就是陳師古?」

周青陽說:「那是師父起的道號,他似乎更喜歡用朋友取的名字。」

寶珠大為驚奇:「陳師古那樣殺人不眨眼的邪道宗師,年輕時居然也能被人稱作俠客,還有生祠紀念他?」

周青陽自嘲地笑了一聲:「誰沒有少不更事的時候?除非早早夭折了。」

即使是韋訓和十三郎,也是頭一次聽說陳師古還有其他同輩同門。原來這座破敗不堪的四俠廟,就是供奉赤足道人四名弟子的生祠。

寶珠再向那空空的底座望了兩眼,不知令江湖聞風喪膽的傳奇人物,年少時是什麼模樣?

十三郎忙道:「祠堂是百姓為了祭祀有德的恩人而立的,師伯們當年一定是行俠仗義、鏟奸除暴,深受百姓崇拜敬仰,那可是大功德啊,真的要拆嗎?」

周青陽笑了笑:「記得當年事的人早就在天寶之亂時死光啦,現在的村民都是之後搬來的,沒人記得我們,這鳥不拉屎的破廟早就沒有香火了。四個人只剩一個活著,如今我也要退隱了,留著這麼個丟人顯眼的地方沒什麼意思,倒像是年輕時的案底。」

第202章

既然提出拆毀四俠廟的,是受供奉者中唯一在世的周青陽,此事倒也合情合理。

寶珠和十三郎雖覺得惋惜,也找不出反對理由。韋訓攀到樑上,掀瓦查看間架的受力點。寶珠則從行李中抽出鐵木哨棒,準備動手之前,她又看了一眼周青陽。

「真的要拆啦?」

這名白髮勝雪的女冠最後瞧了一眼曾經的同門,低聲念道:「樂土何方?大夢炊黃粱,覺罷丹爐空;松峰猶記少年蹤,蒼山葬沒古今雄。」言罷,她一擺袖子,邁步而出。

寶珠開始動手破壞三座殘存的人像。這些彩漆剝落的泥塑早已干透,又長期無人維護,稍一用力便化作碎塊。當敲到紅衣女子時,只聽土坯之中傳來「噹啷」一聲,落下一隻鏽跡斑斑的小銅魚。

寶珠撿起來一瞧,發現銅魚竟然是半片魚符。魚符內側除了同字榫卯,還刻有「游擊將軍」,外側魚鱗上則刻著兩行極淺的小字: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善醫者無煌煌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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