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阿娘從行為到口碑都無懈可擊,他很依賴她,也沒有膽量反抗。但生產那一日,是娘最脆弱無力的時刻。我想,他端著藥碗,突然意識到這是唯一能擺脫她的機會。
他這麼幹了,而娘也如願難產身死。只是他沒有想到,後果會如此可怖。
阿娘頭七那一夜,我偷走了她的石榴裙留念,離開時發現花泥有異,心中很是忐忑。正巧遇到金吾衛夜間巡邏,我害怕被識破身份,慌亂中將石榴裙披在頭上逃了。他們看見一個紅色人影從蓬萊殿飄出,不敢追蹤,只是大喊有鬼。從那天起,血塗鬼的傳言就在宮中流傳開。」
寶珠怔怔地望著兄長:「原來是你……」
李元瑛低下頭:「是的,傳聞中的血塗鬼就是我。這宮中從來就沒有真鬼,只是一個做了虧心事的男人心中有鬼,由悔恨和恐懼中誕生的幻覺。娘的魂靈,應該在她離開那一日,就已經升天了。從今往後,你無需再怕黑怕鬼。」
他話音落下,忽然之間,一陣清爽的勁風捲入蓬萊殿,珠簾嘩啦作響,將多年積聚在深宮中的晦暗陰霾與幢幢鬼影盡數吹散。
李元瑛拭去淚痕,傾心吐膽地說:「你從戶部和大理寺收集的數據沒有錯,育齡婦人死於產育的可能性,遠大於死於夫家迫害。
無論多麼驚才絕艷的女子、多麼前途無量的事業,都可能被一場分娩猝然奪走,只為換來一個無知的嬰兒。求你不要嘗試這條路,我……我無法再承受一回所愛之人在眼前血盡而亡。」
真相如同利刃,再一次剖開傷口,寶珠泣涕如雨,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作者有話說:
現代醫學將分娩分為三個階段:第一產程:宮頸擴張期:第二產程:胎兒娩出期:第一產程:胎盤娩出期
生胎盤單獨占了一個產程,可見重要性,胎盤滯留引起的大出血那個時代沒有辦法處理梓宮:皇帝、皇后或重臣的棺材
這個詞讀起來和子宮同音,是一個巧合的雙關。
第230章
兄長道出母親去世始末的真相,寶珠埋首於雙臂之間慟哭。這些年的往事如潮水般在腦海中翻湧:母親的笑顏,嬰兒的啼哭,以及刻意壓抑於內心深處、關於生父的回憶。無論死因是什麼,她都不會為追根究底,去驚擾母親的陵寢與遺體。
她哭了很久。以前將情緒釋放後,總會讓自己感到輕鬆,可這一次,卻有那麼一絲不和諧之處,如同鞋裡硌腳的沙石,指尖的倒刺,棗肉里的蟲子,縱然微不足道,卻令人極不舒服。
埋下去,埋到地底深處,永遠不要再翻上來了——寶珠在心底不斷勸說自己。
她本能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驚恐,那是足以顛覆底線,撕裂信任的可怕東西。
然而,無論她如何刻意忽略,那個小小的違和之處卻隨著思緒推進,變得越來越龐大,越來越扭曲,打斷了她的哀悼之痛,將心磨得血肉模糊。這個可能性,甚至比母親死亡的真相更令她痛徹心扉。
不知過了多久,寶珠再也忍耐不住,她抬起頭,直直瞪著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兄長,淚光中交織著質疑與憤怒。
「這一切都說得通,唯有一處破綻。」
她伸手推開那張方桌,除去李元瑛與自己之間唯一的障礙物。
「義武鎮距長安萬里之遙,書信往返就接近兩個月。回到長安平定局勢,翻找檔案查出疑點,去信詢問,接人查證,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在五個月內完成。常蘭芳年逾古稀,你不可能冒著讓唯一倖存的證人途中殞命的風險,讓一名老嫗夜以繼晝騎馬趕路。
但義武鎮毗鄰幽州,倘若你在異地查到常蘭芳的下落,派人將她接到幽州問詢,路途很近,如此時間線才能對得上。再者,你在宮中不斷召見民間穩婆,這種怪事不可能瞞得過我。」
寶珠眼神冰冷,字句如刀:「你早在幽州就已查明真相,根本不是回宮後才知道。死於兇殺跟自然死亡有天淵之別,你卻故意虛構出母親的冤魂在宮中徘徊的悽慘景象,騙我跟你一起殺回長安報仇。直到塵埃落定,皇位到手,才說出事實。」=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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