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號,吼叫,呻吟,所有聲音都不過是戰場上微弱的一聲迴響。
海石花跳回自己的同伴里,舔掉臉上的血跡。
海阿妹,海阿妹,他們在叫她。
突襲已經結束,漁船後撤,白鱗軍預備點燃這艘戰船。
但突然喊殺聲安靜了,張弓與箭矢落下的聲音也趨於不存。
戰場忽然陷入某種不祥的死寂中。林孖抬起頭來,他看到田恬的船隊正向這邊覆壓過來。離開這裡,他想喊,聲音卻哽在喉嚨里。
那些船上站滿了人。
人,很多人,密密麻麻的人,以一種與作戰完全不相干的姿勢被擠在那裡。
他們的衣服上沾著血,手被反綁在背後,每一個人的臉都過於清晰,清晰到他們似乎能夠在那之中辨認出熟悉的人。
是他們白門灣的鄉人,他們的阿父,阿母,兄姊,妹弟,河風撕扯著這些身影,在水中吹起不斷蕩漾的漣漪。
那個姓田的將領就站在那裡,站在靠船頭的地方,林孖甚至能看到他的表情。
他在笑,笑裡面沒有任何含義,在兩雙眼睛對上的一瞬間,田恬突然伸手把身邊的誰推了下去。
撲。白色的水花濺起來,那個被反綁著手的老人栽進水裡,氣泡夾雜著水花的翻騰擊破水面。
林孖聽到他身邊的誰號叫了一聲,白門人即使被砍掉一條胳膊一條腿也不會發出這樣的慘叫。
那個白鱗軍沖向船舷,仿佛想要跳下去把他撈起來,又被同伴死死拉住。
那是我阿公啊。放開我,那是我阿公啊。
血腥味在林孖口腔中蔓延,他銼動著牙齒,一眨不眨地盯著船上那個人。
水面漸漸平息了,最後一縷氣泡升起來,破滅在混合著血腥的空氣中。田恬在笑,他笑得肩膀都在跟著顫抖,林孖看到他抬起手來,輕柔地搭在身邊另一人的肩膀上。
「喂,那邊的白門人。」他說,
「你們要是動一下,他們就全都下去餵魚。」
第47章 突破前夕
宿主沒有預料到這樣的情形嗎。系統說。
如果是一個人類說出這句話, 那他橫豎是有些冷嘲熱諷的意思。
但系統的聲線平直,冷漠,沒有任何波瀾, 讓人覺得那大概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問句。
嬴寒山低下頭, 認真地思考了一會。
我預料到了。她說。
「白麟軍的戰鬥力來自家人, 來自血緣, 聯繫起他們的也會變成刺向他們的刀。」她平靜地回答著,摘下斗笠放在腳邊。
「那你為什麼要讓他們自己去救呢。」系統問,「把他們留在後方, 讓別人去, 成功或者失敗, 都不會陷入這樣的困局,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