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紀比之前進來的人都大些。
嬴鴉鴉不滿雙十年華這件事大家都做過功課,送來的子弟也沒有年齡相差特別大的,多是剛剛加冠居多,年長些的也不過二十四五,然而這個走進來的人看著卻已經有三十來歲。
他身量不高,臉色蒼白,好像剛剛得過一場大病,當他作揖的時候,嬴寒山看到他脖頸下有一道連接到嘴角的細疤,讓他的臉頰偶爾有些不自然的抽動。
他不太像是一個被打扮得漂漂亮亮來相親的世家子。
「在下臧南劉氏,劉承業。」
劉是大姓,嬴寒山對這個姓氏沒什麼印象,劉承業也不再多說,這個蒼白的,矮小的男人在聽完題之後沉默地垂眼注視了一陣面前的地板,抬起頭來:「若論生民凋敝,欲恢復民力,不若鼓勵嫁娶生育。」
喔,還是這個論調。
「然而,臧州地險,山勢崎嶇,地不足以供生民口糧。峋陽王酷虐,橫徵暴斂,殘害黎庶,使得地上之民十不存一,縱使家家有育子女,子女復育子女,恢復民力亦非一簣之功。」
他抬著頭,沒有停頓。
「故而,其中關竅,不在生育,而在隱戶。」
隱戶這件事嬴寒山不是第一次接觸了。蒿城附近的鄔堡里所有被藏起來的部民都是隱戶,他們耕種主人的田地,被主人豢養,名字,出生,死亡,都不被這個國家所知曉。
劉承業說的就是這群人。
他們沒有土地,即使離開主家也無法安身,然而不離開又能怎樣呢?奴隸的孩子仍舊是奴隸,為了不讓自己的世代成為這騾馬一樣的東西,為了不讓自己本來就不足以果腹的糧食再被分去一口,他們很多人不願過多生育。
「將軍當丈量田地,徹查隱田,釋放隱戶,以地予之。若不因重稅,不因無地可種,誰人甘願為人奴婢?」
「行此舉,不出五年,人口便得以充實。」
嬴寒山稍微直起了後背,她審視地看著眼前這個人。蒼白的男人低下頭,並不心虛地肅立等待著。
「我有些別的問題要問你。」屏風後的人說話了,這是鴉鴉第一次開口。
「淑女請問。」
「你知我今年年方十九,是也非也?」
「是也。」
「我斷不會嫁與幾可為我父之人,你知曉不知?」
「喏喏。」
「那你,今日為何來此呢?」
那個臉色蒼白的男人抬起頭,光影照在他的臉上,他的影子一時間被推搡得有些變形。
「今日此事,某度並非為淑女招婿,而為將軍與長史求賢,故而來此。」
嬴鴉鴉輕輕笑了起來,她站起身,從屏風後走出。身上不是鮮艷的衣裙,反而是文官的外袍。那位長史站在嬴寒山旁邊,微微抬起下頜注視眼前人。
「這是我今日第一次從屏風後走出來,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