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經忙活了好一陣,蘇珏的身體也暖和了過來,他在書案上添了一盞油燈擺了一盤糕點。
幾番筆墨之上,是浮玉山所有人的名字。
其實,不必沈爺細說,蘇珏也知道先生將他送上浮玉山的目的是什麼。
她要山上的這些人成為他的後盾,坦白來說,就是給他一支私兵。至於怎麼馴服調教,那就得看他自己的本事。
當然,蘇珏自是胸有成竹的。
蘇元如此受訓了兩日,沈爺便不再去看著蘇元。
在第三日太陽初升的時候,蘇元自己回來了。
他渾身的衣服已經有些破爛,步履更是緩慢搖晃。
未乾涸的鮮血從他蒼白瘦小的指尖滴落,蜿蜒停在他腳下,空氣里充斥著很濃重地血腥氣。
蘇珏和沈爺正在吃早飯,有一瞬間氣氛凝滯,都看著蘇元。
緊接著是幾道黑影落下,砸在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響。
蘇珏紋絲未動,還是吃著他面前的早飯
「哥……哥……」
蘇珏險些握不住筷子,蘇元嘴裡竟然破天荒地說出了話來。
雖然只有兩個字,咬字還很生艱難但卻十分認真。
二人同時止了動作,眼神不錯的看著蘇元。
「哥……哥……」
蘇元再次重複,又伸手指了指地上。
蘇珏和沈爺的視線下移,是鴿子,
白色羽毛混合血肉,模糊成一團,身體扭曲錯落,有些甚至可以看見內臟。
如此看來,這些鴿子是被蘇元捏死的。
甚至仔細看去,裡面還有絨毛稀疏的雛鳥。
蘇珏不知道蘇元下手直接捏死這些鴿子時可有半分惻隱。
大抵是沒有的,否則此刻在他們面前的,看到的就不會是一團鮮血淋漓的鴿子屍體。
殘忍,確實是殘忍。
可你不殺人,別人卻要殺你,倒也不算殘忍。
蘇珏並不打算去苛責蘇元的殘忍狠辣。
但他必須教會蘇元分辨善惡。
一時,屋內沒有人說話,透著詭異的安靜。
半晌,蘇元一步步走向蘇珏,蘇珏目光微動,卻沒有閃開。
「蘇元乖,坐下吃飯。」蘇珏的聲音極其溫柔,
聞言,蘇元乖巧地坐了下來,然後蘇珏用筷子一口一口地餵著蘇元。
沈爺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然後起身去燒水。
一身的血腥冰冷,得好好洗洗。
……
貞平初年三月,春色漸濃,卻偏遇上了極嚴重的倒春寒,接連數日寒風凜冽,凍得人脊骨發涼。
連那剛抽出絲絲新綠的草木都僵在了風裡,不見半分生機。
楚越在這方小院待了兩日,吃穿倒是還好,就是沒了時空管家同她時不時地說話,每天來送飯的丫鬟也不言語。
她一個人實在太悶。
不過得益於這個郡主的身份,楚越在第三日時給楚雲軒上了一份加急的請安奏表,她有急事要覲見陛下。
楚雲軒本在太和殿拜神祈福,過了今晚,嘉成郡主就要成為西楚盛世的一縷亡魂。
而當奏表送到楚雲軒手裡時,手裡燃著的香燭竟然熄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但楚雲軒還是傳召了楚越,他倒要看看,已經死到臨頭之時,這位嘉成郡主還能玩出什麼把戲來。
受到楚雲軒的傳召,楚越立即收拾妥當,一身素白衣裳,額間的鬼車依舊紅得刺目。
楚越一進太和殿就撩起裙擺,猛地跪下,把楚雲軒驚了一瞬。
「楚越,你這是做什麼?」
「臣女無才無德,不賢不能,又身負不祥,實在難以擔當郡主之位,臣女請陛下宣旨廢除臣女嘉成郡主之名。」
她聲音不大,卻字字決絕。
今日之楚越,已非昨日之楚越。
她是新元紀的蘇玉,是少年蘇十三的趙安樂。
楚越五體伏地,額貼地面:「況且鬼車不祥,唯有兵戈可化解,臣女願身入軍營,以報國恩,如此既可平流言蜚語,也能絕悠悠眾口。」
「楚越!」
楚雲軒狠狠一拍桌案:「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臣女知道,臣女從未如此清醒。」
楚越不卑不亢,不悲不喜:「臣女身如浮萍,幸得拜蒙國恩,以郡主之名享郡主供養,臣女自覺有愧,願為西楚效力,為陛下分憂。」
「楚越,別忘了你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