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楚雲軒需要的是一個替罪的羔羊。
他怎麼會錯呢,錯的是承文。
這罪,他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
而正如楚雲軒所想,兩道旨意一下,流言漸歇。
承文將軍也很識時務地上了奏摺請罪。
第二日,楚雲軒帶著雍州王宗政初策親臨災地,百姓感恩,山呼萬歲。
一片斷壁殘垣之中,楚雲軒與宗政初策同時望見了跟在楚越身側的蘇珏。
又是他……
細數半年以來歷經之事,無不暗含蘇珏的推手。
從曹旭文落馬,再到如今驛館無端爆炸,很難說是不是他做了什麼。
他到底意欲何為?
是想奪回這江山,還是別有所圖?
凝望那白衣身影的同時,宗政初策心中突然閃過此念。
若是第一種,那真是天都在助他宗政初策報仇。
可若不是呢?
楚雲軒心裡也同樣對蘇珏思量過千遍,他要做什麼?
蘇珏其實察覺到了遠處的目光,不過他的心思沒放在此。
他只是抬眼四望,仿佛看見昔日鎬京王城宮殿前的玉階,淅淅瀝瀝全是忠臣良將的鮮血,他們前仆後繼地死諫,卻被他那便宜父王那雙攪弄風雲的手以巍巍君權碾過。
畫面一轉,他又看見名為權力土壤里野蠻生長出一株名為奪權的參天大樹。
四顧無人,唯有李家父子立於樹下。
滿目所見皆是破碎悽慘景象,而它口中言辭冰冷而深思,猶如烈火澆油,愈演愈烈。
這是?
蘇珏恍神一瞬,他為何會看見這些?
第94章 爭執(一)
「夫君, 你在看什麼?」
楚越清淺的呼喚終將蘇珏拉回了現實,他茫然環顧四周,沒了方才的一切所見。
只有滿目的斷壁殘垣, 哀鴻聲聲。
二這些人如今的慘狀都是拜他所賜。
唯一的好消息是李家解了禁足,他不明白,好端端的怎麼會爆炸?
難道是他籌謀有誤?
「沒什麼, 我只是覺得百姓可憐, 無論天災人禍, 受苦的永遠是他們。」
蘇珏深吸一口氣, 努力將胸中的濁氣平復。
「百姓是可憐,待陛下離去,誰又真正把他們放在心上, 官員們中飽私囊還猶嫌不足。」
楚越同樣重重嘆了口氣, 陛下此行不過是在百姓面前做做樣子,底下的官員也不過是阿諛奉承。
到頭來卻是一場自欺欺人的假好心,朝廷贏了里子名聲,官員得了白花花的銀子, 只有百姓什麼都得不到。
「你說的對。」蘇珏不忍地閉上雙眼,心裡是無盡的自責。
待他再次睜眼, 恰好對上遠處李書珩的目光。
他下意識躲閃, 不知該如何面對李書珩坦誠的目光。
好在李書珩的全部心思皆在賑災之上, 蘇珏才堪堪覺得心頭舒暢了些。
……
是夜, 星子閃爍。
隱於雞冠山的張記綢緞莊內, 蘇珏與楚越並肩而至。
蘇珏從不向楚越避諱, 楚越也無條件的支持他。
今夜, 他們來此是為了等人。
老闆添了燈, 上了茶。
果然, 不出片刻,李書珩一身素衣和疲憊,漏夜而來。
他看到屋中還有別人,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一身的冷冽氣質讓蘇珏察覺出一絲微妙。
該來的終究會來,不是嗎?
楚越注意到李書珩看向她時的戒備,她也不計較,直接帶著小蘇元出去玩,把空間留給蘇珏與李書珩。
待楚越離開,李書珩不復往日的溫和端莊,看向蘇珏的眼神里儘是冷意。
蘇珏奉茶的手一頓。
「蘇先生可知這次爆炸地動死傷多少,他們都是無辜的百姓,蘇先生就如此草營人命嗎!」
李書珩居高臨下,迅疾至極,憤然的開門見山:「這就是蘇先生當時說的奇謀嗎?」
「蘇先生如此做,和陛下拿活人祭祀有何兩樣?」
有那麼一瞬,蘇珏心中那片澄澈的地方,遽然疼了一下。
「拜世子提點,蘇某不敢為此…….亦不屑為此……」
蘇珏抬眼坦蕩道,「地動一事是蘇某推測得之的,至於為何會發生爆炸,蘇某也不得而知。」
那種習以為常的淡然神情與李書珩憤怒的質問形成了巨大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