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聞瑾轉過臉去,從喉嚨深處擠出一聲頹敗:「將死之人,你還來見我做什麼?」
風光了半生的韓氏公子,一朝淪為階下囚,衣不蔽體,蓬頭垢面,如同喪家犬一樣關在牢里勉強度日。
他不想這麼面對蘇珏。
可獄卒的那些話一直牽掛在他的心頭,「你怎麼來了?陛下可有為難你?」
「你沒受什麼牽連吧?」
想問的話太多,韓聞瑾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我很好,陛下沒有為難我。」
蘇珏看著韓聞瑾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回答他。
「我送你的地理志也都看了嗎?」
提到地理志,韓聞瑾的臉上閃過一絲落寞。
從今往後他再不能遊覽九州,亦不能與蘇珏把酒言歡。
而且父仇未報,宗族盡歿,遺憾頗多。
想到這些,又見眼前知己坦然,韓聞瑾的所有從容土崩瓦解,眼中溢出一行清淚。
「都看了,也做了批註,改日拿來給你瞧瞧。」
蘇珏抬手替韓聞瑾拭去淚水,自己卻壓抑不住情緒,眼角泛紅。
「人終有一死,玉華,我無悔,可落葉歸根,我想回家,但韓氏,韓氏已經沒有人了……」
看著蘇珏淚水將落未落的模樣,韓聞瑾從喉嚨深處擠出這幾個字,蘇珏心中一熱,旋即目中淒楚,淚眼漣漣,「好,我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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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行宮血洗後,臨江風聲鶴唳。
庭杖御史,屠殺禮官無論放在哪個朝代,都能被在史書上留下負面的一筆。
楚雲軒卻真這麼幹了。
他將冊封的禮官屠殺,進諫的御史庭杖賜死,無錯的丞相長跪。
樁樁件件駭人聽聞,這對所有人都是一種警示。
而在這風聲鶴唳的緊要關頭蘇珏倒是自在安然,他每日都派人暗中打探消息,也會去詔獄探望韓聞瑾。
然而沒出兩日又接連出了三件的奇事。
第一件奇事,十二樓天人蘇珏疑似是北燕王族遺孤的流言甚囂塵上。
百姓議論紛紛,不少人都說蘇珏若不是北燕遺孤,那叛賊宗政初策緣何對他畢恭畢敬,甚至在戰火紛飛時還能暢通無阻。
有道是空穴不來風,不知源頭在哪,關於當日行宮裡發生的種種被描繪的繪聲繪色,細枝末節,無一不明。
甚至連當年宗政初策背叛北燕之事也被翻了出來,添油加醋,好不生動?
偏偏陛下總是下旨命蘇珏入宮伴駕開宴,各種珍寶如流水般的賞賜。
十二樓與蘇珏一下子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第二件奇事,冀州王二公子奉旨娶了個牌位回去,十里紅妝,三書六禮,一點禮數也沒錯得。
從此,他李明月的正妻就是一個死人,以後誰家還願意把女兒嫁過去,百姓們都說陛下這是在滅李家的氣焰。
第三件奇事,臨江城內竟然無緣無故的發生孩童失蹤事件。
若只是個例,官府和百姓倒不足為奇,但這次報案的竟有三十幾家,甚至還有幾個達官顯貴的孩子。
如此一來,官府不得不重視。
而且如今聖駕駕臨,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出了此等大事。
臨江,乃至整個雍州的官員都是提心弔膽,生怕處理不當掉腦袋。
「大人!一定得給我們做主啊!」
「我家老么兒丟了半個多月,大人幫幫我們吧!」
「俺兒一向聽話,咋就讓人給騙了呢!」
「大人可得為我們做主抓住賊人!」
臨江官府被百姓圍了個水泄不通,劉縣令坐在大堂上被他們吵的頭疼。
案桌上的狀紙摞的半尺高,朝廷也在不停施壓命他們儘快破案。
否則他頭上的烏紗帽難以保全。
是以劉縣令現在是如坐針氈,心急如焚。
沒辦法,一點線索也沒有。
可面對這些百姓,他還是得盡力安撫。
「好了,本官已知道了你們的冤屈訴求,先回家去,官府定會給你們答覆並找回孩子的。」
「大人,官府已找了半個多月還沒有消息,您還是給我們一個具體的時間吧!」
「大人,我們是真的心急啊!」
「大人!俺們孩子不會已經,已經……」
「大人!」
為人父母者最掛心的就是自己的兒女,如今孩子失蹤多日沒有音信,他們是真的六神無主。
但這份情急落在劉縣令耳中卻是吵鬧無比。
他難道不想破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