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頁(1 / 2)

穆羽的箭囊空空如也,弓弦已斷成三截。

她站在瓮城廢墟里,顫抖的指尖拂過父親破碎的護心鏡,鏡面倒映出沙丘間零落的金甲殘片。

李書珩的玄鐵槍插在突厥可汗的金盔上,槍桿沒入凍土三尺。

他倚著斷槍小憩,睫毛上凝著血珠,掌心還攥著半截染血的束甲絛——那是昨夜阿姊為他裹傷時撕下的衣角。

李明月找到李元勝時,李元勝正坐在斷龍石上拭劍。

沙暴捲走了所有旌旗鼓角,唯有那柄跟隨他三十年的青鋒劍,仍在晨曦中泛著冷光。

李明月注意到父親左腳靴底已然磨穿,露出凍得發紫的腳趾。

quot過來。quot

李元勝的聲音沙啞得可怕。他劍尖挑起個牛皮水囊,內里晃動的卻是火油:quot沙暴過後,聯軍殘部必走黑水河……quot

quot父親不可!quot

三兄妹的驚呼同時響起。穆羽的斷弓、李書珩的殘槍、李明月的火摺子,齊齊指向李元勝腳下——那裡埋著足以炸平半座山崖的震天雷。

李元勝卻大笑起來,笑聲震落鬢角霜雪:quot老夫是要你們燒橋!quot

劍鋒忽轉,指向東南方若隱若現的浮橋:quot沙暴埋了歸路,這是他們最後的生門。quot

是以,穆羽的火矢點燃了浮橋時,最後一支聯軍正在渡河。

赤翎箭穿透三麵皮盾,將火油罐釘在橋樁上。

李書珩的玄鐵槍擲出雷霆之勢,槍尖撞碎冰面的脆響里,整座浮橋轟然塌入急流。

李明月蹲在崖邊記錄戰損,狼毫筆突然頓住——父親拄劍而立的影子在朝陽下拉得很長。

李元勝甲冑縫隙間垂落的繃帶,正隨著朔風輕輕擺動。

那繃帶末尾,分明繡著四個歪扭的小字:長命百歲。

那是他們兒時的手筆。

嘉峪關的殘雪開始消融。

李元勝站在重新澆築的東門前,等著最後的戰報。

quot報——!quot

傳令兵的呼喊驚起寒鴉,quot三十里外發現聯軍殘部!quot

拔劍的動作牽動舊傷,劍鋒卻在出鞘時穩如磐石。

李元勝望著三個瞬間繃直的身影,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鎮守玉門關的清晨。

邊境的風依舊凜冽,卻再也吹不散這滿關的李字旗。

……

不知是不是上天眷顧。

苦戰三日,冀州軍險勝,三國聯軍節節敗退,最終撤離嘉峪關。

可冀州軍也死傷過半。

李元勝倚著斷戟喘息,獨目望向遍地屍骸——元夏的青銅鬼面與突厥狼牙旗糾纏如修羅。

穆羽的銀槍插在關樓最高處,槍穗纏著的素帛在風裡舒展,傲然挺立。

quot打掃戰場吧。quot

李元勝嗓音沙啞如礫石相磨,quot把文莊屍體葬在這裡吧,……quot

陸明跪在孟文莊焦黑的屍身旁,用斷劍掘開凍土。

這場戰爭死了太多的同袍,他們再也看不到盛世浩大。

陸明握著斷刀的手背青筋暴起,指節泛白處沾著洗不淨的血痂。

一具具屍體在暮色中沉默著,活下來的同袍踩著遍地斷槍殘甲,每一步都踏出鐵器相撞的冷響。

quot西北望,射天狼——quot

嘶啞的號子突然撕破鴉青穹頂。

陸明猛地抬頭,看見最前面那具松木棺槨上落著半片殘旗,墨色quot孟quot字被箭矢洞穿三處,邊角焦黑如枯蝶殘翅。

呼嘯的山風卷著沙礫撲在臉上,陸明用纏著麻布的手背抹過眼睛。

恍惚間,陸明仿佛看見當年孟文莊與他同看星斗的烽火台。

那時營火映著孟的銀甲,烤羊腿的油星子濺在輿圖上,混著老卒們擲骰子的吆喝,在雪夜裡蒸騰成白霧。

quot小陸明,你記著,當北斗柄指寅位時,就該往馬槽添第三遍草料。quot

孟文莊的聲音混著酒氣,粗糲的掌心包住他凍僵的手指,quot記著,戰馬比人金貴。quot

一陣悶響驚起寒鴉略過。

陸明心中突然清明,他解開腰間酒囊,琥珀色的液體在暮色中劃出弧光。

他忽然想起去歲生辰,孟文莊偷藏了半隻燒雞塞進他的懷中,油紙包上歪歪扭扭寫著quot給明小子生辰加餐quot。

暮色漸濃,山道上飄起招魂的紙灰。

陸明將那斷刀貼著心口收進衣襟,起身時望見孤鷹掠過殘破的城堞。

北風卷著雪粒扑打戰旗,墨色quot冀quot字在暮色中獵獵翻飛,像極了那年除夕孟文莊教他寫的第一副春聯。

十七歲的少年握緊旗杆,掌心舊繭與新傷疊成溝壑,卻再無人會往他手裡塞溫好的黃酒。

當夕陽墜入瓮城時,蘇珏的白駒終於踏碎了最後一道鹿砦。

城頭quot李quot字帥旗只剩半幅殘帛,在硝煙中飄搖如招魂幡。

他仰頭望去,垛口處新砌的牆磚泛著暗紅——那是陣亡將士的血漿。

最新小说: 不就是拾荒嗎 重生後再嫁高門,她擺爛了 穿越六零成為俏寡婦 靈氣復甦後死鬼竹馬爬回來了 病美人被攝政王強娶後嬌寵了 土匪!演戲不可以親嘴 今天我能退圈了嗎[娛樂圈] 我在地府賣盒飯 月影星疏 娘娘每天都在斷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