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生起,李允熙從小到大的相片、獎狀,包著卡通書皮的課外書和舊布娃娃都保存完好。只需隨手翻開一頁,指向一處,就能用常人難以想像的溫柔語調、懷念的表情說出它們來歷和背後的故事,像一盒冬日裡用不完的火柴,叫人眼紅。
兩個女生說了好一會兒話,周淮宇匆匆趕到。
「先做試卷。」他設好鬧鐘,倒計時15分鐘,發完試卷後往角落裡坐。
校服下削瘦的胸膛起伏,他握著筆,寫出來的字很好看,有種泠冽的風骨,特別的韻味,同狼狽時的他一樣。
長期缺乏營養,皮膚是偏病態的陰白色。
淡青色的血管蜿蜒交錯,配上壓抑不住的喘息,仿若蚯蚓微微地勃動,一旦割開,便噴湧出血。
崔真真目不轉睛盯著他看,直盯得他似有所覺,皺眉抬頭。她挪開。
他低頭,她繼續。
又盯,又挪。
再盯,再挪。
玩著貓和老鼠的遊戲,只表面上看她是鼠,實際像老鼠的才是貓。
試卷講解結束後,李允熙家人熱情留飯,崔真真、周淮宇不約而同拒絕。
後者推自行車出來時,崔真真身穿衛衣長褲,正靜靜地處於一片樹蔭下,隔窗凝望李家人晚飯的情景。
「……哇,好棒,是紅燒肉噢!」
「媽媽我愛你!」
「呀,沒良心的小子,爸爸去哪兒了?」
「不要搶不要搶,這一塊給辛勤勞動的爸爸,這一塊給努力學習的姐姐,這第三塊嘛,當然是給我們家最了不起的小男子漢咯。第四塊……」
「給全世界最漂亮的媽媽!」他們異口同聲。
玻璃阻隔不住,幸福的聲音源源不斷傳來。
枝頭立著一排黑鴉鴉的鳥。
大約兩米間隔,周淮宇看著崔真真,崔真真看著李允熙。他猜不透她的想法,不過,一個美滿的家庭,李允熙有,他沒有,崔真真也沒有。
這便是他們與李允熙最大的差異,不可逾越的鴻溝。
無法擺脫,難以跨越。是她們間註定共享的悲慘命運之一。
自行車輪簌簌滾動,一粒粒黑豆般的瞳孔往下俯視。
「你試圖隱瞞什麼?」
崔真真令人猝不及防地開口。
周淮宇裝聽不懂。
「夜盲症,騎自行車摔倒,如果不是也叫周淮宇,我會懷疑,說出這種蹩腳謊話的人怎麼能考第一。」
「那些傷口,我知道它們是怎麼來的。哄哄李允熙就算了,你騙不了我。」
說話時,她稍稍偏轉身體,沒有直接看他。
她沒看他的臉,可他能感覺到,她看著他的身體,他的傷,令他窘迫又隱隱的興奮。聲音不自覺地低啞:「既然知道,就別管。」
同樣的話她曾經說過,如今輪到他說。
神奇的置換。
周淮宇推車打算離開,崔真真倏地抓住他手,恰好握緊傷處。
被美工刀切割過的地方驟然爆發痛感,與此同時戰慄的還有神經。
「要是我偏管呢?」她抬起眼睛,總是這麼明亮,張揚,不顧後果。
世界在其中投下漣漣的光影。
「想和我一起死嗎?」周淮宇垂下眼皮,眼眸是沉沉的黑色。
「拋棄你住院的媽媽,放棄現在的待遇,讓裴野知道我們關係很好,你關心我,再一起死他手裡。崔真真,我們有要好到那個地步?」
平淡的問句落進秋季,化作一縷刺骨的風。
沒有經歷過的人不可能明白。只有經歷過才明白,像裴野那種人,隻手遮天,之所以百般折磨卻不殺他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暫時沒想殺。而非畏懼誰。
覺得誇張嗎?抱歉,是現實。
韓國,是一個因經濟需要而令財團崛起的國家。對這個國家而言,憑藉壟斷和私有化,財閥早已凌駕於法律政府之上,宛若一枚硬幣,一面天使,一面惡魔。
用最直白的方式表達,有這麼一句話,想必所有韓國人都銘記於心。
即出生在這個國家,人的一生中將有三件不可避免的事:稅收、死亡和星恆。
所謂財團的影響力,人人擠破頭的sky,也不過是為了更好地進入星恆、京代、fg、yk、亞天等gdp占全國前排的集團工作而已。爭取做學歷最高的勞動力。
除此之外,沒有創業,沒有機遇,一切生存空間被壓榨,再也沒有白手起家的神話。她們都生活在惡魔的影子下。
如此淺顯的道理,無人不知,然經晚霞黃昏的暈染,不知打哪兒響起孩子挑食的嗚咽,竟多出幾分奇異的哀愁。
嘩啦,李允熙家對面,有人出來倒了盆水。=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27_b/bjZm1.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