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說:「哥哥不妨多問問府尹高雲桐的事。」
鳳杞說:「我問了又沒有什麼用。」
「問就是了。」
鳳杞無奈笑道:「好吧,我幫你打聽著。不過得罪了章誼,估計他沒好果子吃的,之前迫於太學院裡洶湧的群情,章誼勉強讓他逃過一劫,這次好容易又找著機會,豈能便宜了他?」
鳳棲低著頭收拾擺放茶具的小案,半晌才說:「雖我不殺伯仁,卻總是我挑起的事端。縱然幫不了什麼,曉得他怎麼樣,也算是我緩一緩心裡的慚愧。」
「他自找的,你何必自己擔負這個責任?」做哥哥的搖了搖頭,大概在心裡嘲笑妹妹的迂腐和執拗。
鳳棲不語,一如既往的一臉漠然。
而心裡,卻油然浮現起幾天前那個布滿幽暗暮色的良夜。
看不清他汗血污濁的面孔,卻感覺到他星星般的眸子和身上凜冽的翰墨的氣息。
暗自悵然。
第9章
「娘子,這樣好不好?」溶月問。
鳳棲只瞥了一眼身上新做的鬱金錦衫和天水碧的千褶裙,就撇開頭不看溶月手中的菱花鏡,那雙眼還翻了翻白。
「該怎麼打扮就怎麼打扮,什麼『好不好』的,是我說了算嗎?」她沒好氣地說。
溶月嘆口氣,挑選了一對瑩白的玉環綬給鳳棲佩在腰間,說:「不管怎麼說,王妃給娘子新做的這身還是頗拿得出手的。娘子別使脾氣了,講真的,有這樣的主母真是福分。您不知道奴在鄉下,看到多少主母欺侮庶出子女,簡直是當奴婢使喚!」
鳳棲冷笑:「鄉下的地主婆子欺侮庶出子女,是怕人家搶嫡出的產業!我們王府又不缺這點錢,所以考量的是怎麼把庶出子女賣個好價錢。」
「又來了!」溶月道,「娘子,真真奴都聽不下去了!」
這敏感而尖銳的性格,真是和她親娘一般無二!
溶月在菱花鏡里看見鳳棲的眉梢挑了起來,知道又惹到了她,趕緊搶著說:「是是,奴又沒大沒小了,奴閉嘴,不說話了,您趕緊別動,讓奴們梳妝,再遲了,大伙兒又要挨王妃的罵。」
梳頭的侍女也趕緊把鳳棲一頭秀髮攏好,盤起了同心髻,又拿周蓼賜下的一套珍珠翠鈿、一對小白玉梳插戴在她烏黑如雲的髮髻上,步搖上的珠串垂在額角,鳳棲才看著鏡子把珠串掠開,厭棄地說:「拖拖掛掛的,真麻煩!」
京城的秋天感覺沒有郊外寒冷,街道上到處都很熱鬧。
鳳棲的心情也才略微好了一點,揭開一點車窗簾看汴京的鬧市。
然而不久就上了清淨的御道,而後筆直一路往宮城而去。
宮城周長僅五里,大約在歷朝歷代都算是簡樸的了。本朝的官家諱鳳霄,原也不是當太子培養起來的,不意先太子早夭,他倒撿漏成了一國之君。官家原與晉王鳳霈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弟,愛好都參差類似,但一個登上帝位,一個到邊境就藩,身份逆轉;情分頓時淡薄了,不僅淡薄,而且似還有了一些猜忌。
宮殿的東邊,已經彎彎曲曲圍了一圈磚牆,裡頭是一座高高的土山。人都說那原是官家準備建的花苑,與大梁朝的宮城連成一氣兒,官家和聖人日常疲乏了,就可以到花苑裡轉轉散心。可惜到現在也還只是一圈磚牆,連裡面的土山都是光禿禿的,長著滿滿都是雜草。
正門大慶門當然輪不著晉王一家走,走的是西門,再從甬道到垂拱殿後作為宴殿的昇平殿,大殿隔成兩半,前半是皇帝與藩王、朝臣的大宴,後半隔著厚厚的屏牆,是皇后帶著後宮嬪妃,以及諸位王妃、公主、郡主、命婦等的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