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蓼原本不認得高雲桐,但這些天反覆地聽人提及這個名字,倒也留了印象。她沉吟片刻說:「既然沈知府肯打包票,我肯定是篤信的。如果事關國事,我也少不得讓四郡主配合知府問話。」
沈素節立刻弓腰行了個大禮:「下官多謝王妃!」
起身又一個大禮:「那麼下官先行告退,稍後送高雲桐來府上問話。叨擾了!」
等外人走了,鳳棲看周蓼還定定地坐著出神,她從屏風後繞出來,斂衽屈膝:「母親。」
周蓼失神的模樣陡然被拉回來,看了鳳棲一眼,問:「今日來得這麼晚!怎麼,跪了一炷香,膝蓋疼得不能走路?」
她說話總帶著一些厲色,鳳棲又是個孤傲的,入耳覺得很不舒服,撇撇嘴半日才回覆:「女兒也沒這麼嬌貴。」
周蓼又著意打量了鳳棲一眼,才說:「眼兒還腫著呢,怎麼也不用熱水熥一熥?你呀,還不嬌貴?只不過是假模假樣地跪了一小會兒,倒哭了一盆眼淚了吧?」
鳳棲不想回答這樣咄咄逼人的問題,垂下頭不說話。
周蓼既有些壓服了她的痛快感,又甚是瞧不上她死氣沉沉的模樣,自顧自喝了幾口茶,方說:「官家那天也格外留意這件事,你聽官家的口氣,只怕厭惡高雲桐已經很久了這種讀書人慣好沽名釣譽,卻不懂國計民生,逮著什麼都能大放厥詞一番,偏生言必孔孟,叫人不好駁斥,只覺得他們幼稚無知。」
她一口氣批判了半天,才又喝了一口茶:「我一口氣說這麼多,是要提醒你,高雲桐宜踩不宜拉官家厭惡的人,你也拉他不了所以,一會兒沈素節帶著高雲桐來對質,你端著點,能推脫給他的就推脫給他。指不定中了平章事的下懷,於我們家也有利。」
鳳棲忍不住抬頭:「咦,那不是叫樞密院那裡不痛快了嗎?母親不是還想著和宋相公搞好關係?」
周蓼說:「幼稚!宋綱那裡已經沒法子搞好關係了,若是再得罪章誼,憑我們是王府,是官家的親弟弟家,也抗不過他們兩家子去。」
她嘆息一聲:「你爹爹仍是任事不管的樣子,我卻不能不管這些雜事。亭娘,你說我難不難?」
鳳棲只能說:「母親不容易。」
周蓼遇到知音般點點頭:「你知道就好。一會兒沈素節帶那個高雲桐來,話里話外等你說點什麼,你就放大膽子說。沈素節滑頭得很,又不知道是誰那邊的,你寧可得罪宋綱,也不能得罪章誼。反正那廂區區一個被革除功名的太學生,是無論如何翻不了天的。」
接待高雲桐,也還在王府的花廳。
僅半個時辰,高雲桐就被沈素節帶來了,他沒有枷鎖,散穿著麻布夾棉的直裰,束髮以一塊黑紗,臉上仍有些青青紫紫的痕跡,但畢竟已經不是初見那天的狼狽。
藏身在屏風後的鳳棲仔仔細細地看他,覺得不失為一個英氣的小伙子。但她的性格素來寡淡,無聊時聽戲看話本,對那些男女情愛的內容也從來不感興趣,此刻別的想法一概沒有,只是仍然很好奇。
沈素節對珠簾後的周蓼施一大禮,而後高雲桐亦是長揖。沈素節解釋道:「王妃,高雲桐雖被執,到底還是太學出身,下官以為不適合長跪問話。」
周蓼笑道:「極是,我家大王也敬重讀書人。」
她在帘子之後,銳利的目光在高雲桐身上掃了掃,笑得越發冷漠:「你們問吧。」
「是。」沈素節拱了拱手,對屏風後的鳳棲問道:「敢問郡主,捉拿北盧斥候的那一晚,消息都是高雲桐說的麼?」
鳳棲回顧著,緩緩答道:「不錯,我車行在小路上,救了他,他不讓我的御夫點燈,說怕招人的眼。後來又說,他遇上了斥候,看紋身,是北盧的人。」=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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