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得還挺快挺好的,是個勁敵。」高雲桐說,接著肅容道,「不過,郡主此回外逃,擔著風險。」
鳳棲不由又凝注過來:「你是怕我成為你的累贅?」
高雲桐搖了搖頭:「溫凌回到應州,知道了你出逃的情況,必然拿你說事,以挑起邊釁。」
他看鳳棲眉毛豎了起來,好像想分辯,自己就擺手說:「你不用說,我明白。靺鞨要反咬一口,是遲早的事。即便不是用你出逃的事,也會用郭承恩降而復叛的事,用并州給糧草給得怠慢的事,等等,不勝枚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但,如今這個黑鍋,你必然會背了。」
鳳棲半日方道:「可是,我……我若再不走,等盟約撕毀了,還能有命在?」
幹不思對她起了殺心,溫凌是絕情冷性、只圖謀權位和成就的人,也完全靠不住。
然而她明白解釋給高雲桐聽其實沒有必要。他已然明白其中問題,而在上者不需要解釋,只需要「人牲」。
兩國毀盟,或會大戰。官家要堵天下悠悠眾口,只怕最便捷的就是拿她逃婚的事釘上恥辱柱至於她若不逃,大概率會死在靺鞨人祭天的刀下,誰又會在乎呢?頂多就是她身首異處後,人們在茶餘飯後嘆一聲「可惜」罷了吧?
女兒的命運不得自主,連「名」都要被執政的無能的男人拿去毀到底。
自古皆然。
鳳棲盯著火苗,不覺眼前有些朦朧,仿佛那些飛起的螢光都幻化成撲面而來的火焰,灼燒著她。
高雲桐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所以我那天決心帶你走。」
她蒙著霧氣的朦朧雙眸抬起來看著隔著火焰的他。
高雲桐說:「其實我幾個同伴當時不太同意。我說,讓女子為國犧牲,我們潛入應州為斥候又是為了什麼意義?他們說,有的犧牲在所難免。我說,有的犧牲,能少一點就是一點。」
他也隔著火苗望著她的眼,緩緩說:「每個人,每條性命,對他自己,對他的家人來說,都很重要。」
他看見鳳棲的淚水從她睜著的美麗眼睛裡滾落,只有兩滴,就沒有再落淚。而且,她帶著淚痕的臉上綻出淺淺的笑。
「天都要亮了!」高雲桐怕她尷尬,抬頭眺了眺東方。
鳳棲隨之看去,果然看見一顆啟明星。
簡陋的小帳篷里鑽出一個人,揉著惺忪的眼睛對高雲桐說:「啊?最後一崗哨衛不是我嗎?你怎麼沒叫我起來?」
高雲桐笑道:「我替你值守,讓你好好睡覺,不好麼?」
那人笑著撓撓頭:「當然好。」
又特意看了一眼鳳棲,笑得有些壞壞的:「不過,換我來陪著聊天,我也願意的。」
「去你的!」高雲桐笑罵。
他轉換角色快得很,頓時就不似個小書生了。
他起身拍拍褲子上的泥,說:「我去弄些乾淨雪水,天亮後吃點東西大家就出發。」
鳳棲起身說:「我一起吧。」緊跟著他到樹枝上把新雪擼下來,放進小鍋里。
「燒溫了讓你洗洗臉。」高雲桐悄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