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們停下了逼近的動作,微微垂下了外凸的眼眸,踮著的腳尖往後移,語氣恭敬:「是。」
入夜後的沈宅魑魅魍魎橫行。
蓮池中漂浮著絲絲縷縷的黑髮,柔若無骨的手臂試圖攀附每一個路過的人。
江遲遲行走在夜色里,黑暗中延伸出無數覬覦的目光,死死粘連在她身上。
她摩挲著手裡的靈符,努力克制心裡的暴躁。
江遲遲很煩。
她迷路了,不僅找不到沈茵的院子,連沈婉的院子也忘記怎麼走了。
冰冷的手纏繞著她的腳腕。
江遲遲目視前方,抬起另一隻腳狠狠碾了過去。
身後傳來「咕嚕咕嚕」的落水聲,她的視線停在靠蓮池而建的亭子。
觀景亭懸掛著一盞八角宮燈,美人憑欄,一把紅色魚食從指縫滑落,引得蓮池漾開重重波紋。
只是不知引來的是魚還是別的。
「二妹妹怎麼到這來了?」沈茵扭頭看她,唇角彎彎。
「我在屋裡繡嫁衣,也沒人說話,悶得很,所以出來走走。」江遲遲坐在了沈茵的對面,不遠也不近。
「本想去找姐姐說說話,正巧在這遇見。」江遲遲的臉頰泛起一個淺淺笑渦,「姐姐怎麼自己在這呢,是心情不好嗎?」
沈茵微微嘆息:「你我就要出嫁了,我心裡頭很是不舍。」
江遲遲一怔,沈茵竟然是和沈婉同一天成婚。
她不經意試探了一句:「姐姐不必難過。父親安排我們姐妹一起成親,心裡是想著好事成雙罷。」
冷風吹過,八角宮燈的燭火搖晃不止。
沈茵目光盈盈看著她,揚起笑來:「可不是好事成雙的喜事麼?二妹妹嫁給李府長子,我嫁給表哥,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冰涼的指尖輕柔撫摸著江遲遲的臉頰,沈茵微微嘆息:「姐姐可真捨不得你。」
江遲遲掐緊掌心,應付了兩句就不動聲色側開臉,避開了那冰涼的指尖。
「簌簌」,觀景亭旁的草叢晃動,露出一塊雪白的皮膚。
江遲遲不由渾身一僵,「人皮蠱」「棄嬰鬼」「橋女」等等恐怖故事在腦海里輪播。
「妹妹——」聲音幽幽貼著耳邊響起。
冰冷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絲絲寒氣侵入身體。
沈茵的面龐白得沒有絲毫人氣,一雙漆黑的眼珠鑲嵌在上面,順著江遲遲的視線緩緩游移——
她慢慢咧嘴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和猩紅的舌頭:「原來是看見它了。」
「妹妹可要看看我養的貓兒,怕生,但還算乖巧。」
非常感謝但大可不必。江遲遲用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發誓,看了絕對沒好下場。
刺骨的寒意籠罩在江遲遲背後,她緊緊掐著自己的手心,不敢露出半分端倪:「下次來再看吧,夜深了,回去晚了父親母親又要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