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餘光瞥見那些雪白的怪物徑直從她身邊掠過,就像是沒看見這個大活人似的。
江遲遲鬆了一口氣,胸口隨著鬆懈悶悶發疼。她壓抑著咳了幾聲,語氣帶著些無奈:「你能別這麼神出鬼沒嗎?」
多這樣來幾次,她心臟病都要折騰出來了。
頭上的密網一寸一寸往下壓來。
身後唯有沉默。
江遲遲疑惑轉身,狹窄的小道讓兩人幾乎面對面,她抬頭撞入那雙幽深眼眸,燕無歇同樣看著她。
眸光沉沉,像山雨欲來的天。
他面色冷然,盯了一眼頭頂的密網,那雪白的網瞬間凝滯不動。
片刻後,化為片片雪花墜落。
他多想織就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她籠罩,是保護亦是束縛。
可江遲遲似乎並不需要他,哪怕狼狽不堪,險境重重。
距離實在太近了,江遲遲默默往後退了一點,後背抵在青苔與污漬遍布的牆壁。
一隻手抵在牆面,用手掌將她與髒污的牆壁隔開,燕無歇眼睫低垂,掩去了所有情緒,說:「別靠,很髒。」
在某個微妙的瞬間,江遲遲似乎理解了他那翻湧的情緒。
「我想著你是有急事離開了。」她解釋道。
他們因為同心契綁在一塊,平心而論並不相熟,江遲遲自認為欠他一份大恩情,不願意隨心所欲使喚他。
燕無歇重重閉眼,她總是這樣客氣,哪怕自己眼睜睜看著她去死,說不定江遲遲也會說上一句「我理解的」,並催他趕緊解除這同生共死的契約。
人總是對不相熟的人格外客氣,也不抱太多期待。
失重感突然襲來,江遲遲腳下一空,轉眼間人已經在最高的屋頂上。
街道如蛛網縱橫交錯,那些雪白的怪物像是聞到食物香味飛快爬來。
江遲遲腰間的手漸漸收緊,迫使她看向前方。雪白的怪物悄無聲息炸開,四濺的碎塊還未掉下,就被陰氣殘暴消解。
「碾死它們,就如同碾死螞蟻。」燕無歇眼中儘是偏執的破壞欲,「我與你簽了契約,只要你開口,我都會去做。」
所以,為什麼要把自己弄成這副狼狽的模樣?
江遲遲眉頭微皺,似乎是有些無奈,她嘆了口氣:「無歇,我知道你很厲害,也很感謝你與我結契一年。」
「但是,」她話鋒一轉,「我是靈師,既然擇定了這條路,再多的苦我也吃得。」
她不是菟絲花,只想做長在山壁的青松。
月色下的少女身姿挺拔,目光堅韌。燕無歇恍惚間看見了千年前的月,同樣的月色,相似的話語,如出一轍的決心。
心口的某一處劇烈疼起來。
燕無歇垂眼看她,恢復了往常的淡然,他說:「你的基本功太差了。」
「......?」如果說這話的不是燕無歇,江遲遲會當場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