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紅的心早涼了半截。她勸過夫人,冉靜臨不是善茬,未必就能輕易嚇唬住,若是一擊不中,反倒教少爺心裡更憐愛她了,屆時更難拆散他們。
看今日這情形,真就是如她所料一般,冉靜臨這小寡婦從頭到尾都沒說話,只少爺一個人就將這件事給擺平了,唉!
雅紅不想將銀兒得罪太深,自己個賠了笑臉,不住地道歉;那幾個婆子見勢不好,也都乾笑著說是一場誤會,又蹲下去,手腳麻利將地上的醫書碎片都撿了起來,兜在衣襟里,準備出門扔了。
程一目光掃過去,看到碎片上密布著墨跡,想來是有人在書的空白處注了細緻的蠅頭小楷。
「也不知這幾本書值多少銀子,姑娘說個數,我賠給您。」
雅紅殷殷地看著銀兒,不知她是個什麼脾氣,會不會借勢發難,心裡著實忐忑。
銀兒受了一場驚嚇,一陣侮辱,此刻又滿心都是羞愧,再也承受不住,「你們快走罷!」一個人躲到裡間痛哭起來。
雅紅如蒙大赦,與謝琅一福身,趕緊帶著人溜了。
謝琅心裡滋味難言,不止是對靜臨有愧,亦被銀兒哭得難過。認識這個姑娘以來,還是頭一次見她失態。不知為什麼,她這一失態,竟就教他也跟著揪起心來。
程一拾起牆角一枚遺落的碎片,仔細辨認起上面不完整的字跡。
靜臨心裡一動,拉著發怔的謝琅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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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兒嗚嗚咽咽地哭了大半晌,將從前的傷心事都在心頭過了一遍,眼睛就腫成了核桃。
也沒心思去淨房梳洗,用帕子隨便擦了擦,嘆了場氣,依舊走出來看店。
程一卻是還沒走,負手立於裝著藥材的斗櫃前,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銀兒嚇了一跳,想調頭回屋洗把臉,程一的目光已經看了過來。
「程先生,您怎麼還沒走?」
一言問出,自覺說了蠢話,「……您今日怎麼來了?」
程一的目光從她哭得紅紅的眼上移開,垂眸,自袖籠中取出一張紙,遞了過來。
銀兒遲疑接過,卻見那上面一片密麻的黑紅,仔細觀瞧,才發現上面寫著的乃是一副方子,正是當日自己答對他的加減八珍湯。
方子是用黑墨寫的大字,上面有朱墨圈點,旁邊又批了極工整的小字,詳敘禁忌、備言得失,一頁紙寫了百千字,到了邊緣才不得不收住,仍有不盡之意。
銀兒滿臉是淚,抬眸時,程一已翩然而去。
「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