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您……]
[嘟……]
……
「對不起啊,陸橋,害你在原地等了那麼久。」
漸漸地,他望見藍白校服轉了身,漸漸走遠,像是在向他致意道別。
陸橋虛弱地趴在廢墟里,一滴眼淚從他的眼眶裡跳出來,沿著他的鼻樑緩緩滑落,最終砸在地上。
他想爬起身來,追著那個離去的影子奔跑。但全身粉碎的疼痛像是蟲子一樣,蠶食光了他所有的力氣。
於是他只能用模糊的視線望著自己的手,指甲縫裡血和泥混在一起,兩條烏黑的槓。
「從今以後,陸橋你就往前走。再也別回頭看了,行嗎?」
陸橋的指甲深陷在土地里,一圈一圈的雨水渦渲在他的手邊。頃刻間,壓在他身上的碎玻璃碎石頭碎木頭,頓時都化作長了翅膀的螢火蟲,向上飄,然後不斷向上飄,飛向蒼穹深處看不見的那一頭。
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瞬,他感到從未有過的輕盈。
我……不欠你們的了。
-
事故現場匆匆的人影中,高璟文跪在雨水裡抱著女孩,不斷拍著她的臉:「娜娜……娜娜你堅持一下……你不是說見不到楚陳英死不瞑目的嗎?你千萬要堅持住好嗎?」說著轉頭歇斯底里地喊,「來人!!這裡!!!你們眼瞎看不見這裡有人傷了嗎?!來人——!!!」
幾個男人被他吼得一怔,旋即七手八腳地湊上來抬擔架。
「小心!來!」「別傻站著看了,搭把手。」
高璟文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將娜娜扶上擔架。他頭髮凌亂地搭在臉上,渾身是血,連天上的大雨也舔不掉。
忽然間,遠處的公路上傳來尖銳的警笛。
高璟文立刻起了身,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樣飛撲上去,還沒等警車完全停下車,高璟文整個人的身子就趴在警車的車頭,不斷拍打著玻璃:「警官!我們這裡有人受了槍傷,求求你救救她,她才十六歲!警官!你先救救她好不好?」
警車被他逼得急停。
旋即從車上下來幾個怒氣沖沖的韓國警官,吼著他罵他知不知道有多危險。
平日有人跟高璟文說話聲音大了點他都要立刻反擊回去,生怕丟了一點面。但是他現在當著那麼多人,抓著警員的手就奮不顧身撲上來:「你先救救她……她才十六歲,什麼都不懂,我說有活動她就來了……我求求你,你先救救她,我家裡有錢,有很多錢,我可以都給你,我全部都給你……!」
但警員完全聽不懂中文,憤怒地舉著警棍,猛地往他背上一砸:「개자식! 방해하지 마!!」
高璟文被打得失去了重心,猛地倒在地上。
他顧不上身上的疼,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又要乞求。
但忽然間,一對熟悉的長靴出現在他的面前。
高璟文抬起頭向上看,楚陳英正擎著一把黑傘,站在他的對面。
一瞬間,高璟文心裡的恐慌、自責、憤怒等等所有的情緒,望見楚陳英的時候仿佛有了傾泄口。就像是終於等到母親的小孩。
「阿楚——!」他狼狽地爬起來,哭著向楚陳英傾訴。
但下一刻。
「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響在雨里,打在高璟文的臉上,也打在所有人的眼底。
「畜生。」
於是本就狼狽的高璟文,此時此刻像狗一樣站在雨里。他不可思議地盯著楚陳英,完全被這一巴掌打懵了:「……什麼?」
他看著她漂亮的眼睛裡閃爍著怒火,然後用他習以為常的溫柔聲音,一字一頓:
「我說你真是個畜生。」
滴答。滴答。
雨珠從天上像是一根根斷針。
第52章 規矩
一年後的國內。
凌亂的別墅房間裡,陸橋此時此刻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分手。
暗黃的燈光下,傅義正穿著浴袍趴在被子上看手機。
被子被他團成一團枕在身下,於是傅義的身線就完全配合著被褥凹凸的弧度,最大程度展露出他挺巧的曲線。
剛剛沒過大腿根的浴袍將穿未穿,從那隱秘的黑灰色光影里陸橋甚至不用猜測也知道,傅義他沒有穿。
自從一年前傅義向SEL賠了一大筆贖身錢後,「陸橋」這個名字這個人,似乎就完全成了傅義一個人的所有物。
傅義比陸橋想像得還要無禮得多,如果傅義想要,根本不會顧及陸橋死活一個電話就打過去要他立刻出現。在過去三百六十五天的每一天裡,除了睡覺之外,沒有一刻鐘他不覺得自己像個隨時待命的打樁機。
陸橋瞥著傅義的背影,儘管他承認眼前這人是他見過最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