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漫長如夜,沒有人知道什麼時候是盡頭,但所有將士都在各司其職,日夜堅守。
裴昀來到張巡面前,見對方正在擺弄一件「拒馬」,武器體積雖不大,不過鐵齒排列精巧,稱為巧奪天工也不為過。裴昀眉頭微聳:「你打算出城作戰?」
張巡眼皮一跳,抬起頭來。將領之心,原不該輕易被人看穿。
可不等張巡說話,裴昀的注意力似乎被別的什麼東西吸引了,他伸手探向張巡的肩膀,好奇地拈起一隻軟殼螺。
那是一種河邊常見的螺,似乎是農家用來養鴨或鵝的。張巡原本想著心事,聞言也不禁愣了一下:「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養鵝的螺……
多年前在真源縣做官時,張巡在溪水邊曾經撿到過一隻小鵝,鵝翅膀受了傷,那時他還是多愁善感的書生,心中柔軟,他替小鵝包紮好傷口,帶回家中養了數月。
若非戰火蔓延至身邊,他或許仍在庭院裡寫字聽雨,養鵝自娛吧。
「張御史?」裴昀叫了一聲。
沉浸在回憶里的張巡一時間並未回過神來,他恍惚覺得,自己的人生被那場戰火橫劈為兩半,上半生,他詩書風雅,或許比別人多幾分傲骨,但和殺人打仗毫無關聯。
當太守命令他出城迎接叛軍的那一晚,他徹夜難眠,汗水沾濕了衣衫,亂世之中,文弱書生能有什麼用處?那日天明之時,他穿戴整齊,來到護城河邊準備自殺殉國。
秋風蕭瑟,冰涼的河水沒頂而至,他悲哀卻並不後悔,他不曾有過遠大的志向,也沒有在官場左右逢源的天賦,家國破敗,他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不過是有尊嚴的死而已。
肺里嗆進了河水,就在他的意識漸漸模糊時,周身卻突然熱起來。像是有火焰在水裡燃燒,炙烤得他全身發燙,眼前血紅的一片,像是鮮血,又像是烈焰,那顏色漸漸在水中融開,占據了整個視線……
失去知覺往水中沉下時,他恍惚看見,一枚紅色的羽毛輕輕地,像刀刃一樣插入了他的胸膛……
「張御史?張御史?」
裴昀一連叫了幾聲,張巡才回過神來:「啊?」
裴昀隨手把螺扔掉,明亮的眼睛給人一種奇特的信心:「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你做,跟我來。」
見識過他作戰的謀略與手段,張巡不敢怠慢,立刻打起精神跟在他身後。
兩人從城牆回到營帳,裴昀讓他屏退左右,一臉嚴肅地壓低聲音,左顧右盼問:「你這裡有沒有紙牌?」
「什麼?」一瞬間,張巡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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