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遠望開了個玩笑,說他當時不如讀華電,用他那張臉,在也能夠大殺特殺。
他到現在都認為他的色相和他的智商一樣是稀缺資源,不用浪費了。
許鐫很有耐心地聽他胡說八道完,問他,「我記得你談過兩次戀愛。」
「嗯啊。」火龍果說,「所以你就聽你哥的,沒錯!」
「可我聽嬸嬸說,兩次都是你被甩的。」
程遠望急了,「這經驗是你小叔傳授給我的!這你總信了吧!你看他們感情多好,我爸這麼多年對我媽忠貞不貳、俯首帖耳的,我媽一生氣,看到他精心打扮的德行,那火就沒了一半!」
許鐫低頭,不置可否地嗯了聲。
「調查取樣嘛。」程遠望有職業病,「實在不行你先按兵不動,過兩天我回華城,親自給你指導。」
「你挺閒的。」
「誰閒啊,我回來有正經事好不好,是叔叔叫我……」
電話那頭,陷入短暫的靜默。
他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找補,「我爸非讓我去,還說叔叔也通知你了——」
許鐫下意識摸了下兜,打火機打開又關,猩紅火舌被風吹動,打斷程遠望的慌張解釋,「你是他侄子,想去就去。」
「那你——」
「只要別當他的說客。」
程遠望嘆了口氣,「那我沒什麼可說的了。」
「其實,他有苦衷——」
他話沒說完,電話那頭一聲輕蔑地嗤笑。
他其實也只是試探,但沒想到許鐫語氣這麼強硬,不給他任何迴旋的餘地,說了聲「知道了」就直接掛斷電話。
也不知道許鐫是不是生氣了。
電話這頭的許鐫並沒有生氣,只是點燃了根煙。
煙霧繚繞間,他想起了一件往事。
母親去世的那年,他要搬到西省,當時大家也是這麼勸他的。
程志聞有難處。
許鐫現在想起程志聞,對他的恨意與蔑視各占一半,恨是恨他的虛偽嘴臉,蔑視是蔑視他的單純。
虛偽到和母親的關係分崩離析後還要維持自己的和睦家庭外表,單純是以為他現在重病,就能以此為藉口,謀求他的諒解。
他只覺得程志聞的一生實在可笑,許雨的一生實在可憐。
他的母親,實在是選錯了人。
他想。
也許他們剛結婚時,也算恩愛的,航院公認的伉儷,大家都說許雨和程志聞絕對是郎才女貌,又都是書香門第出身。
程志聞認準了許雨開始一路猛追,許雨覺得他人不錯,研究生畢業後,兩人就順理成章的結婚了。
至少在他短暫的幼年記憶中,父母的感情剛開始還可以,以至於他剛上小學時,兩人還一起參加他的家長會。
一年級的小測驗,都是十以內的加減法,他考了滿分,許雨還特地讓程志聞帶他出去,慶祝他人生中的第一次「第一名」,程志聞笑著說許雨小題大做,但特地推掉了應酬,陪許雨出去玩了一天。
那時應該是有真心的。
但他想,人是會變的,所以真心是有保質期的。
有岳父和父親兩頭的資源,程志聞很快在商海中混得如魚得水。
但家裡的氛圍卻一天比一天緊張,他們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但低估了一個孩子敏銳的心。
許鐫放學回家,只看到滿地狼藉,許雨拽著程志聞的衣領,對上他茫然的眼神,許雨鬆開了手,兩人換成一副笑臉,問他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家了。
他沒說話,說了聲頭疼,就回屋縮在被子裡了。
許雨很緊張地摸了摸他的頭,餵他吃了藥,感冒藥的藥效很快,迷迷糊糊之間,他聽到許雨問他,如果媽媽和爸爸不在一起了,你會跟誰。
那之後,兩人就分居了。
許鐫選擇和許雨住在一起。
那個年代的人們,對於離婚忌諱頗深,許雨和親戚們的談話里,親戚們也是勸她慎重,就當是為了孩子。
許鐫小時候不太愛說話,但那次他說,不用為我。
許雨抱著他一直在哭,告訴他,不要去輕信一個對你很好的人。
她太善良,以為所有人都是全心全意愛人,交往不過是以心換心,但真心可以偽裝。
那之後,許雨乾脆去了國外散心,偶爾會給在表姐家的許鐫打電話,關切的內容有些太杞人憂天,她很認真地告訴許鐫,一定要找一個本身就很好的人。
他掛斷電話,看到表姨憂心忡忡的眼神,說覺得媽媽過得不好,應該和那人分開。
後來她聽到回屋打了個電話,一晚上屋裡都是揮之不去的煙味,他偷聽到了表姨給許雨打的電話,說幫她找了個頗有聲望的離婚律師。
所以在那幾天裡,他是很高興的。
但也僅限於這幾天。
火光映著他冷峻的眉眼,直到菸灰落在手背,燙得他回神。
喬之淮的頭冒出來,問他在看什麼。
許鐫合上電腦,對上他八卦的眼神,「老許,你看什麼呢?」
他面無表情讓他哪涼快那待著去。
喬之淮不解:「老許,你看起來有點怪啊。」
許鐫忍無可忍:「滾。」
喬之淮落荒而逃的瞬間,他又看了眼電腦上難以形容的東西。
不堪入目。
直到他下樓,看到面前依舊故作冷淡的女孩。
停電的瞬間,他隔著鏡片看到她驚慌的眉眼,眼睛一閃一閃,像窗外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