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兵在聲嘶力竭地吼叫,人影憧憧,落雪紛揚,刀光火光漸漸重疊,模糊。
沈妙舟感覺周遭的一切都好像在遠離自己。
似乎有人在叫她,渺渺遠遠,聽不真切。
……是援兵到了麼?
太好了。
沈妙舟心神松下,一直撐著的那口氣散了大半,許是失血的緣故,眼皮一時沉如千斤,再也堅持不住,昏昏沉沉地合上了眼。
殘存的些微意識中,她似乎感覺到一雙有力的手臂穿過她的腿彎,將她從地上打橫抱了起來,她渾身使不出半點力氣,只能順著力道靠在那人的懷裡。
臉頰貼上一片冰涼的衣襟,衣下的胸膛似乎在微微發抖。
明明知道不可能,可在意識漸漸消失前,她腦中還是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衛凜,是你麼?
「衛凜……」
鼻頭忽然發酸,忍不住地泛起委屈,一滴清淚順著眼尾滑入鬢間,沈妙舟喃喃了一聲,動靜微若蚊吶。
這聲音落在廝殺呼喊和兵刃相擊的混亂嘈雜中,有如細針入海,瞬間便被淹沒殆盡,可身下的手臂卻好似有一瞬的微收,只是她還來不及分辨清楚,便徹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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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妙舟一直昏睡著,意識浮浮沉沉,混沌中不知身在何處。
似乎半途醒了一回,渾身哪裡都疼得要命,她想張口要水喝,嘴唇動了動,卻沒有力氣發出聲音,正愈發難受,唇邊忽地一涼,有人輕輕托著她的頭,將水餵了過來。
水溫正好,不涼不熱,半夢半醒間,她就著那人的手喝了幾口,身上總算好受一些,復又陷入昏睡。
不知是到了什麼時辰,迷迷糊糊中,有人從後托起她的身子,將她圈在懷裡,慢慢地餵她吃粥。
那粥熬得軟糯,吞咽起來並不費力,裡面似乎還放了些糖,舌尖一抿,帶著淡淡的甜味。她沒有抗拒,乖乖地由著那人餵下了大半碗。
因著身上有傷,沈妙舟一直反反覆覆地發熱,直到幾日後才徹底退了燒,清醒過來。
醒來時天色還未大亮,室內光線杳杳冥冥,一片朦朧,什麼都看不真切。
影影綽綽地,她看見不遠處的桌案前,有一人正背對著床榻,提壺往建盞里添茶。
那道背影勁瘦頎長,看起來是個年輕的男子。
沈妙舟心口驟然一緊,想也沒想,脫口喚道:「衛凜!」
那人聽見聲音,提壺添茶的動作一頓。
話一出口,她倒是暗暗有些懊惱,自己真是糊塗了,衛凜好端端的怎麼會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