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這些學生是不是都很精神！」他湊到艾黎身邊，帶著些炫耀的語氣說道：「這些孩子性格各異，脾氣不同，但每個人都會有閃閃發光的未來。」
艾黎的目光沒有聖靈長遠，自然是看不出來誰會閃閃發光。
不過沒必要掃上司的興，她笑著應和了兩句。
蓋亞為代表的最上層校領導的講話很快就結束，緊接著而來的，是分院的院長、年紀的主人以及最後的班級主人。
出乎艾黎意料的是，阿涅拉並沒有承擔任何一個主要職位。他和在做大部分教師一樣，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任課老師。
艾黎沒忍住問道：「你不是教授嗎？」
「是啊，怎麼啦？」
「那你咋不上去講個話？」艾黎看向阿涅拉，總不會是嫌棄聖靈形象不好，所以不讓他上台吧？
「你這是什麼眼神？」阿涅拉看艾黎似乎有所誤會，連忙壓低了聲音解釋道道：「我和你說，我雖然有教授的職稱，但我早八百年就不帶班級了。」
「為啥？」
「太累了，又累又無奈。你想做的事情太多，但能做到的事情太少。非常容易陷入自我懷疑之中不可自拔，一不留神就出不來……」阿涅拉似乎回憶起了不愉快的過去，沒忍住嘆了口氣。
「你作為聖靈，也會有無奈的事情？」艾黎一愣。
「當然啦。」阿涅拉知道艾黎在想什麼，他笑著搖搖頭，目光看向那群神色各異的學生們。
「我不是以聖靈的身份指引他們，而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長者。可是越是貼近他們的人生，我就越是能感覺到自己的局限性。」
短短几句話，艾黎就仿佛明白了阿涅拉這一對黑眼圈，以及他那總是揮之不去的喪氣感的來源。
「而且，人不能永遠留在一個坑裡不是？」阿涅拉說著，忽然畫風一轉。
「你別看咱們佩拉諾亞的分院學年班級這麼多，實際上遠離留校任教的人更多。沒辦法，誰讓咱們福利好。不是我吹啊，絕大多數學生畢業後的願望都是留在佩拉諾亞。當然，不是每個人都有研究天賦，所以他們就會退而求其次，在學校做個老師或者職工……哎呀，扯遠了咳咳回正題。」
「總之，我要是去帶班級，那就有一個孩子的路被我堵住。那些年輕人野心勃勃對未來和自己充滿了希望，我怎麼能占他們的機會呢。」
「你人還怪好的。」艾黎說道。
「沒辦法。」阿涅拉笑道：「他們也是我教出來的孩子嘛。」
「你這話說的，我覺得你比西彌絲更像#039老師#039。」艾黎對西彌絲的印象稱不上太好，主要是對方一見面就發癲，接觸時是完全奔著弄死自己來的。
而且，艾黎遇到它的時候，它早已被腐蝕得沒有幾分理智，所以是真看不出來它什麼地方像#039老師#039。
和西彌絲一比，阿涅拉這個一直留在佩拉諾亞教書育人的聖靈，反倒是更能對得起#039老師#039的稱謂。
「我和西彌絲不一樣啦。」阿涅拉聽到熟悉的名字，頗為感慨道：「我是大家的#039弟弟#039，所以並不需要承擔太多責任，因此反而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是#039弟弟#039？」艾黎有些訝異，實在是阿涅拉的表現完全沒有#039弟弟#039的感覺，她還以為再不濟，也是一個#039父親#039的位置呢。
「被疼愛的幼子，不被期待的幼子，總是躲在大人身後的幼子……」阿涅拉抖了抖手指，一根香菸出現，在幾根指尖轉動幾圈，又被他收起。
「一直以來，我承擔著這樣的責任。」
「或許，這也是我僅有碎片，卻還能保持這麼長理性的原因吧。」
艾黎沉默的聽著，不發表自己的意見。
她知道，阿涅拉並不需要自己的感想，這位聖靈之所以和自己說這些，僅僅是因為在它的眼中，自己這個可以吸收它的人，是和它站在了同一階級的存在。
它需要傾訴，卻不需要回應。
因為真正能給它回應的，只有其餘的聖靈。而很不幸的是，它們都被自己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