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涼州時,正值天寒地凍的冬日,朔風如刀,割著人的臉生疼。那會兒,她還在新兵里躲躲藏藏,提心吊膽,甚至險些被當成了奸細,至今歷歷在目。
離開涼州時,轉眼已是夏日,而他們成婚,也有一年了。
車外,陽光明晃晃地灑在大地上,像是為他們的歸程鋪開了一條路,草木蔥蘢,萬物更顯生動。
楚懿在一旁騎馬,不時側頭看容今瑤一眼,見少女神色恍惚,開口問:「想什麼呢?」
容今瑤托腮,輕聲道:「在想去年這個時候,我們在幹什麼。」
楚懿記得很清楚,細細數來:「你偷看小畫冊,半夜摟著我睡,翌日夏至,我們還放了荷燈……」
容今瑤做了個制止的動作,立即打斷他:「小畫冊就不必提醒我了!」
「好。」
楚懿爽朗應下。
他注意到容今瑤有躲進車廂的架勢,可自己還想時不時能看看她,便依言笑了笑,話鋒一轉:「眼看快入城了,你是想直接回府,還是去見太子殿下?」
「先去見大哥吧。」容今瑤思索了片刻,道,「大哥上次給我寄信的時候說,他即將迎娶太子妃。婚期就定在咱們回京後不久,還特意叮囑,務必讓我趕上喜宴。」
「我得去仔細盤問他!」
她不免有些感慨,眼中憧憬瑩瑩發亮:「真希望大哥也能覓得良緣,往後順遂幸福,像我們一樣。」
楚懿目光微動,調侃道:「我之前還以為太子殿下怕是要孤老終身,沒想到也喜結良緣了。」
容今瑤杏眸睜了睜,為自己的哥哥打抱不平:「大哥溫文儒雅,品性純良,滿朝上下讚譽有加,比你招人喜歡,怎麼會孤老終身!」
楚懿眉梢輕揚,笑意漫上眼眸,悠悠開口:「好好好,太子殿下芝蘭玉樹,風光霽月,自然比我招人喜愛。」
「不過,我也不需要別人的喜歡,那都無關緊要。」他歪了一下頭,定定看著她,「你一個人就足夠。」
澄澈日光傾灑而來,端居馬上的少年浸在明媚光輝中,俊朗面容更顯迷人奪目。
容今瑤眉眼一跳,故意哼笑了聲:「好好騎你的馬!」
楚懿笑了笑,揚起韁繩:「遵命,公主殿下。」
回到上京後,該復命的復命,該休整的休整,一切步入正軌,日子倒無太大變化。
近段時日,容今瑤掰著手指數日子。
她滿心期待容聿珩大婚,也很好奇皇嫂究竟是怎樣的佳人,為了準備賀禮,她還特意尋來了上京城有名的繡娘,親自挑選絲線花樣,準備送大哥一副寓意美滿的百鳥朝鳳圖。
楚懿亦是新奇,只不過與容今瑤截然相反。
有關容聿珩迎娶太子妃之事他有所耳聞,可是,他知曉的版本與容今瑤所知的大相逕庭。
據陸玄楓說,太子妃對容聿珩一見鍾情。
她為了表明心跡,特意尋了一處幽靜之地,準備拉近彼此的距離。卻不曾想容聿珩當場婉拒,只留下一句「往後二人相敬如賓即可」,並且直言此生不會喜歡上任何人,斬斷了太子妃的情思。
陸玄楓神色間滿是興味:「說來也令人意外,太子妃遭太子婉拒後,非但沒有心灰意冷,反倒放出豪言,誓要摘下太子這朵遙不可及的高嶺之花。」
之前也曾過說要「相敬如賓」的少年冷冷一笑:「相敬如賓?話別說太滿。」
陸玄楓贊同:「呵呵,對啊,不然就會像你一樣。」
楚懿眉頭一皺:「……管好你自己。」
……
容聿珩成婚這日,東宮上下張燈結彩。
太子大婚自然是隆重的,即便他們二人之間少了些花前月下的情愫,可皇家禮制分毫不能差。
殿外禮樂聲漸起,殿內百官齊齊俯首。
容今瑤坐在席間,看著身穿婚服的大哥與鳳冠霞帔的皇嫂,一步步踏過長長的錦毯。男人身影高大筆挺,風采依舊,已不再是曾經冬雪中被凍得瑟瑟發抖的少年。
可她腦海里,偏生對那個雪夜揮之不去。
身邊人察覺到情緒,握住她的手,傾身貼近,問她的意見:「今夜我們宿在歡意宮?」
出宮還要一段腳程,耽誤容今瑤休息,實在是有些不方便。
容今瑤沒多說什麼,點頭應下了,拿過面前的酒釀一飲而盡,栽在楚懿身上,說:「我好開心。」
「開心就多飲些,一會兒我背你回歡意宮。」
「不大好吧……」眾目睽睽之下,容今瑤臉皮薄,拒絕他的提議,「算了算了。」
只不過再薄的臉皮,也頂不住酒意上頭,再多的矜持,也會被沖得七零八落。